秋日的黄昏,太阳即将落山,在华北南部一座小城的某楼顶上,一羽平凡的雨点鸽和一羽漂亮的灰鸽不期而遇。看得出,它们都是因参赛而在此小息的鸽子。雨点鸽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双眼充满好奇,不停地东张西望。而灰鸽则是垂头丧气,缩着脖、半睁着眼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俗话说,相聚是缘,不甘寂寞的雨点鸽率先打破了沉静,“喂,老兄,你家是哪儿的?”
灰鸽睁了睁眼,有气无力地答道:“北京市的。”
“原来是大城市来的”,不等灰鸽发问,雨点鸽就自己介绍开了,“我是河北某地农村的,离你们大城市其实很近,在此地来说,我们之间也算是半个老乡啊。”
灰鸽哼了一声,仍想着自己的心事。雨点自认为是受到了冷落,心有不甘,乡下人的犟脾气随即也就上来了,“你虽是城市户口,但现在与我一样,同是天下沦落鸽,还装什么牛X。”
灰鸽一愣,“对不起,我并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担忧。”
雨点鸽看见灰鸽的眼圈都红了,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忙道歉解释说:“是我不好,错怪你了。”这时候,雨点鸽也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就好奇地问:“听说你们城市的鸽子住的是高标准鸽舍,吃的是专用营养饲料,听说有的还有专人伺候,多好的生活呀,你这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灰鸽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会儿,说:“你说得不假,可是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啊。现在城里人已经不叫我们信鸽,而改叫赛鸽,也就是专门打比赛用的,饲养我们的乐趣其实就是比赛。吃得好,住得好,那投入的成本就高,他们精明得很,说是向管理要效益,其实就是要我们给他们摘金夺银,赢取高额奖金和荣誉。在此利益驱动下,我们就要被无休止地投入到枯燥无味的训练、比赛之中,超大的运动量让我们疲惫不堪,苦不堪言啊!今年我已记不起是第几次参赛了,今天实在是体力不支,这才流落他乡,在此处与你话语,唉……”
雨点鸽连忙接过话题,“老兄呀,你就别上愁了,还剩这点儿路程,明天上午早早就到家了。”
灰鸽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我正是为明日担忧啊!城里地方小,人们又追求效益,养鸽讲究少而精,比赛中获不了奖的鸽子都要被淘汰,更何况我这第二天回家的,更要淘汰呀,你知道淘汰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吗?那就是送到菜市场的肉鸽笼里面,所以这次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说完,灰鸽热泪长流,哭了起来。
雨点鸽想安慰灰鸽几句,可实在不知说什么好。陪着流了几滴泪后,岔开话题,问道:“你有几个孩子?”
“孩子?我到现在连对象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雨点鸽迷茫了,“看我们年龄差不多,怎么你还没对象?”
灰鸽苦笑一声,“在主人棚里,我的身份是赛鸽,也就是只为比赛而活,只有种鸽才有结婚生子的机会。一般的赛鸽都是要经过几年打拼,取得辉煌赛绩后,才有可能成为种鸽,进入种鸽舍。主人怕我们分心影响比赛,平日里都是雌雄分棚饲养,哪有与异性亲近的机会啊!”
听罢灰鸽一席话,雨点鸽不由心生感慨,“以前我总是向往城市生活,也曾有过离开主人,独自到城里闯荡的念头,但终究热土难离,始终没有成行。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真为自己庆幸啊!我虽然住的是主人的柴房,吃的是主人自己种的五谷杂粮,但每日里自由自在,闲来到田间地头打打野食,吃点儿绿色食品,悠哉悠哉。主人从不强迫我们什么,只是喜欢看我们在蓝天下自由飞翔,我知道这寄托着他的无限遐想。他偶尔也让我们参赛,但从不企求什么,目的就是想证明我们的归巢能力。不管我们几天回家,主人都会一脸灿烂地奖励几粒花生米。我们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平时像这么远的路程也难得出来一次,所以我不把这看成比赛,而是当成一次旅游,看看异地风景,开开眼界。我们的婚姻,主人也从不干涉,全是自由恋爱。不怕你笑话,我现在都当上爷爷了,孙子都快满月了。我现在也算是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了。明日回家,它们又该缠着我给它们讲这次的见闻了,呵呵。”
说到高兴之处,雨点鸽禁不住笑出了声。再一看灰鸽,更加伤感了。雨点鸽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鼓了鼓勇气,对灰鸽说:“你与其明日回家等死,不如跟我回家过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吧!我的主人和伙伴们肯定会非常欢迎你的。”
“这…… ”灰鸽犹豫了。
第二天,一农舍主人见自己的雨点鸽带来客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赶紧回屋,拿来了花生米,撒向鸽群。灰鸽落下,吃饱了之后,农舍主人还为它安排了一个小窝。
很快,灰鸽就在这里找到了心仪的对象,也成了家。每天跟着大家到处去玩,心里一点儿也不想在大城市的家了。
如今,灰鸽早已儿孙满堂,身边也经常围着子孙们,听它讲外面世界的故事。灰鸽也经常会约上雨点鸽出去外面转转,看看夕阳,看着自己的子孙们自由地飞翔在蓝天白云之下,享受它前半生从未享受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