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笔者早期写的日记。经过这么多年,翻出来看,还是觉得有很多新领悟,给大家分享一下。
“我做不到,并不表示别人做不到。”从小在台湾接触跟听闻鸽界的轶事,最神奇就是所谓的鉴鸽高手,到陌生的鸽舍里摸摸看看,就可以把别人最好的鸽子挑出来,这个神奇的技巧,让我羡慕不已。有如武侠小说中,隐居在深山的武林高手,非得有机缘才能拜见,也得有修几世的福分才能拜入门下。从小养鸽,也就渴望能拜见这样的高手。几十年过去了,渴望还是依然渴望中,往往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去拜见所谓的鉴鸽高手,得到的都是失望。世上真有鉴鸽高手吗?我的想法开始变得不确定了,慢慢后来听见有人提起,某人是鉴鸽高手,我的反应已经是嗤之以鼻,反应冷淡。
记得是97年春天,台北一位大哥问我,手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鸽子。我说,你有空下来看看吧。过了几天,他跟一位年约五六十的先生,一起到我家里看看鸽子。言谈中,我这位大哥很信任这位先生的意见,对鸽子的优劣提出很多意见。我心想,又出现所谓的鉴鸽高手。把我这位大哥拉到旁边去问,他才告诉我,这个人的看鸽子功力绝非能以高超来形容,这次是特别邀请他来看鸽子挑鸽子的。我只能苦笑,但是心里真的不以为然。看了一遍鸽子后,可能没找到他喜欢的鸽子,大家就到屋里喝茶聊天。他们私底下低声商量好一会,我大哥开口了,说目前没看见比较中意的鸽子,希望有机会能到美国去找找看,我能否帮忙当一下向导。因为我这位大哥知道,我之前因为工作关系,在美国认识不少鸽友,希望我能帮这个忙。因为那年我正好准备要结婚请长假,说实在,美国之行不在计划中。本来想请他们自己找翻译,我帮助联系当地美国鸽友,在每个机场去接他们,但是经不起大哥再三要求,只好在夏天陪同他们去一趟美国,看看鸽子,当然所谓的鉴鸽高手也随行。
美国之行,鉴鸽高手崭露头角
他们两个是第一次到美国看鸽子,言语不通,也不懂英文。因此,所有的行程都是我来安排。因为时间比较赶,所以主要的行程是在加州旧金山湾区。在湾区,第一个拜访的是我的好友乔治,因为是他被我请来作当地的地陪。这个人经济实力不错,之前是一个地毯公司的老板,退休后就是当“寓公”出租公寓,每天都开着那台豪华的凯迪拉克大轿车闲晃。他是资深的鸽友,跟湾区很多鸽友都有深厚的交情。到达的当天下午,就到乔治鸽舍看看,乔治的鸽子主要是奥斯卡跟凡那查詹森为主。因为我是陪客,基本上我就是在鸽舍旁边喝咖啡,跟其它鸽友闲聊,只有需要我帮忙翻译时候才出现。我观察那位所谓的鉴鸽高手,好像对乔治的鸽子没啥兴趣,都是看看、摸摸,没有任何评论。晚上找到一家中餐厅,请乔治吃一顿丰盛的晚餐,算是谢谢他的帮忙。
第二天,是去拜访当地的强豪阿门·查斯维特,此人不光是在当地名声响亮,在全美也是知名鸽友。除了成绩优异之外,他更是大名鼎鼎凡那查詹森的继承者。当汉克·凡那查先生因为健康缘故,不能继续管理鸽舍,这些轰动整个美国鸽界的凡那查詹森,就全部移到阿门这里,继续发光发热。因为事前已经约好了,阿门跟凡那查先生都在家里等我们的到来。乔治跟他们也是多年的好友,听说还是每个星期固定一天会在一起吃午餐。笔者96年已经拜访过阿门,这次旧地重游,好友相见,分外亲切。
闲聊过后,大家就去看鸽子,重头戏终于登场了,令我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首先是参观阿门老鸽选手鸽舍,因为空间不是很大,阿门、我、王先生(大哥口中的鉴鸽高手,不过还没看见他发功),三人一起进入看鸽子。此时老鸽的赛季刚刚结束,大部分的选手鸽都还留在鸽舍里,我粗略估算,有将近20羽鸽子。大家定位后,只见王先生大略看过一遍舍内的鸽子,指着其中一羽鸽子,要求先看看。阿门前去抓下来,递给我,我顺手摸一下,传给王先生。王先生利用看这羽鸽子之前,又点出下一羽要看的鸽子。阿门走过去,把鸽子抓给我,我摸摸,等王先生看完再递给他下一羽。而王先生每次看完鸽子放掉之前,又会点下一羽要看的鸽子。这样看完五羽后,王先生就说:剩下的不看啰。这时阿门开口了,问我带来这个人是什么人物。我有点疑惑,反问阿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门才告诉我,今年刚结束的老鸽赛季,他入赏四羽冠军鸽,王先生都把它们挑出来了。那第五羽是他的黄金配对直子,因为是黄金配对的最后一羽子代,舍不得参加比赛,就放在选手鸽舍里跟着家飞。阿门一面说一面摇头,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走出鸽舍,更把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给在外面等待的汉克·凡那查跟乔治听。凡那查则是摇头说道,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么神奇的事情。乔治好像个大孩子似的,非常好奇地问东问西。接下来的行程,阿门给我们这群台湾来的鸽友特别的礼遇,就是可以自行参观种鸽舍,想看什么,就自己抓来看。乔治告诉我,这是阿门从未有过的礼遇,也许今天神奇的事情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吧!
一行人回到屋里,闲话家常,也谈论今天所见的鸽子一些问题。客厅旁的墙壁上,有张放大的照片,里面是阿门的名鸽群。王先生看看照片,指着其中一羽雄鸽对我说:这羽鸽子是好种鸽,下代会很发挥。我把这段话翻译给阿门,他带着笑意,也靠近照片指着照片其中一羽雄,要我问王先生对这羽鸽子的看法。王先生仔细看看阿门指出的鸽子后,摇摇头说:这羽鸽子会是很好的选手鸽,但是肯定不会是好种鸽。阿门听见我的翻译之后,叹口气摇摇头说道:这羽鸽子跟王先生喜欢的那羽是亲兄弟鸽,王先生喜欢那羽不论是比赛或是育种都有非常好的成绩。但是这羽却是我心中的疑惑,他的成绩非常好,但是下代没有一羽好成绩。我心里想,大家都说鸽子是飞一滴血,那这羽鸽子肯定让主人心中在淌血。阿门算是服了王先生的眼光,光看照片就能论断优劣,确实前所未见,接下来的引种工作就顺利多了。但是鉴鸽的故事还没完。
第三天,乔治带我们去拜访湾区另一位强豪尼克·可瑞尼先生。此人以赫斯肯·冯来尔系为主,近来,还引进比利时一路鸽子,表现非凡,在湾区算是顶尖强豪。到访的那年,是他刚刚搬到的新家。此人除了喜欢赛鸽也喜欢赛马,房子旁边除了数间鸽舍外,还有一个非常大的空地有马厩及小型马场。尼克拥有一间家庭装修公司,老婆很干练地主导工作,尼克就带者我们看看鸽子。
看完当岁的幼鸽后,王先生开口了,这个人有非常好的幼鸽,肯定他的种鸽素质非常高。接下来,参观雄种鸽舍。王先生就开始仔细看看里面的公鸽,尼克的雄种鸽不少,大概有几十羽左右,王先生挑出三羽雄,要我们把环号记下来。我们接着转到雌鸽舍,尼克的雌鸽舍有点像是台湾的比赛鸽笼,外面有两个大的晒笼,雌鸽都赶在晒笼里晒太阳。王先生靠近仔细看这些雌鸽,然后点出一羽他想看的鸽子。尼克看看那羽鸽子对我说:这羽鸽子要看,得进去鸽舍里看。于是我跟王先生就随尼克走入鸽舍,尼克抓出那羽雌鸽,王先生鉴赏很仔细,然后对我说:这羽鸽子配上在雄鸽舍中挑选的一羽雄(把环号跟我确认),我们跟尼克订这样配对两窝幼鸽。我把王先生的要求转告给尼克,尼克露出笑容说:你这样的指定配对,就是我鸽舍里目前最好的黄金配对,这个配对已经作出10羽冠军鸽。尼克也觉得很神奇,在雄跟雌鸽舍各挑一羽鸽子指定配对,竟然就是他花好几年才发现的黄金配对。走出鸽舍后尼克也跟乔治说起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乔治高兴地说起昨天在阿门家里也发生同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此时的我开始相信,也许这个人真的懂鸽子,而且很懂。
接下来的拜访行程,我已经开始可以用比较客观的眼光来看待这位鉴鸽高手带给我的震撼。跟这样的高手如此近距离观察,但是还真是看不出来,他是观察哪些特点来判断鸽子的优劣还有遗传。甚至是他指出阿门的两羽兄弟鸽的照片,我都跟阿门借来仔细比较差异,试图找出其中的奥妙。
在此附记一下,97年美国赛季结束,阿门拿到全美老鸽舍冠军,尼克·可瑞尼拿到全美幼鸽舍冠军。这两个算是当年全美国最顶尖的鸽舍代表人物。
拜访行程中,不乏有美国鸽友愿意以其它专业知识来交换王先生的鉴鸽心得,但是都遭到拒绝。我想,他一辈子研究的心得而且证实确实可行的技巧,应该是万金难换吧。
结束美国的拜访之旅,心中对鉴鸽这门学问又燃起熊熊热情。回到台湾后,请教王先生数次,但或许这门学问太深,我个人愚昧,无法真正了解,只能透过不断地鉴赏别人的好鸽子,来增加自己的实力。
结识鉴鸽高手“徒弟”,学习鉴鸽经验
后来,得知某位鸽友是极少数经过王先生指点的人(听说不会超过三个),我除登门拜访外,尔后有机会就邀请他一同去参观朋友的鸽舍,借此学习经验。那时,在台湾网络上,我结识了一位住在台北的江先生,此人是台北东区的强豪。尤其是春季比赛,在高手如云的东区鸽会,连续十年不败,堪称是顶尖专业高手。在网络上聊天,提出一个参观的请求,江先生倒是很爽快地答应。能看见顶尖专业鸽友的种鸽,那是最好的历练,于是赶紧约了那位鸽友同去。
到了相约的地方,江先生非常客气,带领我们上去鸽舍参观。顶楼有加盖房间,里面是配对间,当时正是作出春季选手鸽的时候,整个配对室的配对笼,都放着一对一对的种鸽。我估算一下,有30对左右的鸽子。江先生说:这些都是配了三四天的鸽子,目前不适合抓。言下之意,就是别要求抓鸽子看。我们都是鸽友,当然可以了解,刚配对鸽子确实不要打扰。我们就站在铁笼外,大略看过一遍。江先生的鸽子主力是购自南星鸽舍的世界小姐下代,在他手上非常发挥,立下太多汗马功劳。大略看过后,江先生带领我们走向楼梯,准备再上层楼,要看其它的种鸽。此时,同行的鸽友说话了:角落那个铁笼,左上角那个灰白条配对,非常不错。江先生听见了,停下脚步想想,往前又走了几步后,转头说:“为何你觉得那对鸽子不错。”同行鸽友说:“我感觉那个配对,无论公母我挑不出缺点,其它的配对感觉上搭配就没这么完美。”江先生听见了,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到了楼顶,准备要打开种鸽笼时,又出口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同行的朋友耸耸肩说:“感觉上就是很特别的配对。”听完这些对话,我忍不住开口,询问江先生为何这么在意那对鸽子。江先生才解释:“你朋友看中的那对鸽子,就是我的基础配对。这几年来,得大奖赢大钱都是来自这个配对的子孙。”后来言谈中,江先生还是不断追问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同行的鸽友只是低调含糊应对。
过了几个月后,因为机场附近禁养赛鸽条例通过,江先生的比赛鸽舍正好在范围内,只好放弃比赛全部的特比环选手鸽,都得抓走。有位朋友知道后,跟江先生谈论了很久,希望能整批买下。江先生后来同意了,也邀请我跟我朋友一起去看看那批鸽子。结果,又是让我们很震撼的。仅上手摸摸鸽子,快速地看过一遍30来羽的选手鸽,选中一羽鸽子,告诉我们,这羽鸽子是他在这批鸽子中最喜欢的鸽子。江先生当下的表情非常惊讶,江先生告诉我们,这羽鸽子是他基础配对的子代,也是这群选手鸽里唯一的基础配对的子代。在场的鸽友都惊讶不已,问他怎么看的,他还是低调地说:感觉很特别的鸽子。但是,当场每个人都不相信这个说法,因为连主人都没感觉到这只鸽子有什么特别。
总结鉴鸽之行,悟鉴鸽心得
观察很久这些所谓的鉴鸽高手看鸽子,得到一些心得:他们鉴赏鸽子是非常整体地观察,每一个小细节都不会放过,不会因为某一个特征就认定它是好鸽子。例如,很多人会注意鸽子没有白条但是有玉嘴、白爪的特征,认为那是好种鸽的特征。我请教台湾金奖赖铭沧先生的意见,他说:“那确实是一种特征,留在我鸽舍里有不少这样的特征,但是杀掉的更多。”
鉴赏鸽子,就是有如拼图,每一个细节都掌握了,才能更了解鸽子的特点。如果只是针对某几个特征,就认定是好鸽子,那往往就会像是寓言故事里的瞎子摸象,摸到什么就认定什么,那往往就会偏差很多。有位前辈告诉我,鸽子上手,就是要找出它的缺点,一只好鸽子都会有很不错的特点,但是要作基础种鸽的鸽子要越少缺点越好。这时,我才想起在美国的经验,那就是找出两只没有缺点的鸽子,配在一起,那么,下代就更容易传承这些优秀的特点,比赛更容易获胜。
是否有从外表很难判断出来的基础种鸽的案例,相信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对这些鉴鸽高手来说,是很难遇见这样的鸽子,千分之一的机会还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很难断定。如果坚持鸽子是用比赛而不是用看的,确实可以成功。但是,除了需要运气,就是得有不错的经济能力或是优异的管理手法。而所谓的鉴鸽,就是把机率高的鸽子优先及多给机会作出,这样成功率就高出很多。凡事没有绝对,比赛过程中,还有太多人为跟上天的因素干扰。
浅水低吟,深水哑然。目前,我所接触过的鉴鸽高手都是很低调,甚至不愿意讨论这些事情,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感觉。没有出手,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功力如此高深,这些鉴鸽高手也不在乎其他鸽友对鉴鸽这门学问的评价。他们心中自有一把尺,去衡量他们要的鸽子。别人对他们的褒贬,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们一不开课授业,二不卖鸽维生,无欲则刚。只有接触他们更久,才能发现这门学问博大精深。
看百家鸽,胜读万卷鸽书。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当你有了基本功,能看看每一个鸽舍的好配对、黄金配对,这些配对就都是你的老师,传授你鉴鸽的能力。让你体会啥叫好种鸽,好在哪里。如果没有基本功,就算看过几万羽好鸽子,也不知道好在哪里,为何好,好跟坏的差异在哪里。学到一点鉴鸽皮毛,或是根本没入门,自然无法体会这门学问的博大精深。
条条大路通罗马,成功不是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通行。相信鸽子是天上飞的,相信鸽子是飞一滴血的等都会成功。相信自己的理念终会达成胜利之余,也尊重别人的理念。网络上,充满太多非我理念即是妄语,笔伐口诛,甚至恶言相向的情况。我深深感觉不必要,不认同别人的意见,但也请尊重别人发表意见的权利。文章好也罢,不喜也罢,网络写些文章,只是抒发一些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我关闭日记的评论功能。这些文章或许不能娱人但是肯定能娱己,看官们喜欢就看看,不喜欢就路过,别吐口水,有碍观瞻。谢谢!
年后的今天,我想起当年访问美国鸽友鉴鸽高手的看鸽情形,恍如昨日。扪心自问,自己这20年进步一点点了吗?对这门学问有更多的体验了吗?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