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亮子抱着吉他在学校操场的舞台上唱着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这是校园歌手大赛,歌声从电线杆的高音喇叭里传出来,还经常伴着吱吱的噪音,像耗子在啃电线,但是亮子还在很卖力地唱,装作真的明白歌词的样子。小强在下面使劲地鼓掌,卖力鼓掌的还有旁边那个姑娘,她叫赵小芳,和小强一个班,但是经常去找隔壁班的亮子说话。赵小芳头发很直很长,一整天都有洗发水味,小强很喜欢这味道,亮子总不以为然,“那是飘柔洗发水!”亮子对着小强的耳朵喊,“回家我送你一瓶,你晚上睡觉抱着闻。”小强脸红了,赵小芳瞪了他俩一眼。
“参加鸽子比赛这么贵啊?每次都要交钱?”小强妈妈问到,“这十元钱你先把学校要求的学杂费交了,放鸽子的钱我下个月再给你。”小强接过钱塞进口袋答应了一声就赶紧骑车去学校了,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信鸽协会的训放已经开始了,再过一周就要放500公里了,这个春天他要实现理想把小芝麻送上千公里,他真心不想上学了,他想早点上班挣钱。
“交学杂费了!”班主任崔老师吊着嗓子叫,同学们起身去讲台上交钱,小强第一个窜上去,把中午妈妈给的十元钱交到了崔老师手里,其他人也蜂拥而上,赵小芳就在他后面,他又使劲闻了闻,清香宜人。
放学了,赵小芳拉住小强说:“咱去找亮子听他弹吉他吧?”
“你去吧,我要回家喂鸽子。”小强没声好气地说。
“他又不是咱班的,我自己去多不好啊!”赵小芳央求着,“要不我先和你们去喂鸽子行吧?”
“你又不是没去过,那你随便,你和亮子说吧。”小强背着书包往外走。
“哎,怎么多个跟屁虫啊!”亮子在校门口对着他俩说。
三个人一会就忘记尴尬,说说笑笑起来,赵小芳家也住在厂里家属区,她爸爸是厂里的军代表,厂长也要敬三分。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小强拿起一张纸铺在桌子上,开始计算日历,“我打算让小芝麻飞千公里比赛的时候正好是孵蛋十六天。”
“为什么是十六天?”赵小芳非常好奇。
“鸽子蛋十七天孵化出来小鸽子。”亮子抢着说,“十六天蛋壳里面的小鸽子就开始动了,老鸽子会更恋家。”
“不同的鸽子也不一样,有的鸽子就不太在乎这些,但是小芝麻非常在乎,去年她出小鸽子的时候能自己在窝里面一天不用公鸽子去换,所以我觉得这个办法对她一定有用。”小强说道。
“那就必须做好计划和安排,要让她在比赛前的十六天下完第二个蛋。”亮子说,“但是千公里比赛前两周是500公里比赛,那怎么办?万一比赛又是夹着蛋多危险!”
“你说得没错,必须完全按照步骤进行,好在小芝麻下蛋非常准确,抽了上窝蛋后第9天下齐第二个蛋很准时,我已经计算好了,所以前天我已经抽了她的蛋,如果一切顺利,她下周三下齐第二个蛋,这样周五晚上送500公里应该没有问题。”小强显得很自信。
赵小芳看看他,又看看他,好像又糊涂又明白。
“你为什么不交学杂费?”最后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崔老师撸着袖子站在讲台上对小强喊,“全班就差你了!”
“我交了啊,而且我还是第一个交的呢,崔老师你忘了吗?”小强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胡说!你交了我这名单上怎么没有你名字?”崔老师板起脸来很难看,显得眼睛很小而且满脸皱纹,如果你见过没吃饱的沙皮狗,那你肯定能想到那表情。崔老师熟悉班上的每一个同学的家长,对于那些家长是厂子里领导的学生,他的表情包可以在瞬间转换,眼睛虽然还是很小,但是咪起来的眼角是向上挑的,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咪。
“可是我真的第一个跑上讲台交给你手里的啊!”小强感觉很委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还交到我手里?你有什么证据啊,学习不会,说瞎话倒是张嘴就来!”崔老师越说嗓门越大。
“可是,可是……”小强的脸憋得通红,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他手足无措。
“别可是了,晚上你和你妈到我家来一趟,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崔老师斩钉截铁地说道。
“崔老师!”赵小芳突然站了起来,“我看见他交了,我就在他后面交的,还有那谁,王二虎,你不是在我旁边嘛,你肯定也看到了。”
“我,我,我不记得了啊,当时人多,谁在我前面?”王二虎支支吾吾地说。
“哎呀,小芳你坐下,没看清楚别乱说,估计人多你看错啦。”崔老师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说,“下课,放学!”
“你是不是拿学杂费去买鸽子了?”从崔老师家里出来,妈妈轻声地问小强。
“真没有,我真的交了,赵小芳可以作证。”小强已经平静了。
“那就这样吧,也许是老师真记错了,也许是丢了,这次咱们买个教训,咱再交一次,以后这些事情一定记清楚,把名字写好确定了。”妈妈倒是没有责怪儿子,她其实相信儿子,但是也不想给孩子说老师的不是。
临睡前,小强越过窗口跳进后院。后天就要送鸽子去500公里比赛了,今天小芝麻也顺利地下齐了两个蛋,望着木箱中的鸽子,小强心里稍感安慰,他抬头看看月亮,很大很美,皎洁的银色给大地披上一层纱,但又稍显凄凉。人世间有一种无力,是你没有讲话的资格,站在对面的那群人决定了游戏的规则,而规则决定了开始和结尾,在这规则面前,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你能够做的只是默默接受,你改变不了任何,无论是用你的呐喊还是眼泪。(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