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有的鸽友也许会不屑一顾:这还用说,当然是能在比赛中冲在前面拿大奖的鸽子才算是好鸽子。因为我们养的是信鸽,信鸽不但要能回来,还要能飞得快。无疑这算是一个公认的标准吧。但是,这个标准未免太笼统,不具体。如果我再问:这些赛绩突出的鸽子在家飞时的表现如何,或者在它们作为幼鸽时的表现如何,也许就不是几句话所能说清楚的了。
写下这样题目的原因是源于最近发生的一件丢鸽事情,它让我养鸽九年来对一直萦绕在头脑中的“什么样的鸽子才是真正的好鸽子”这个问题做了一番认真的梳理。
在今年春季,由于诸多原因,原本不打算养鸽的我又重新起棚,从本市一位鸽友处引进了慕利门火凤凰系和火凤凰配詹森的两对幼鸽。由于经济实力有限,我没有在楼顶建棚,而是在阳台上辟了一小块地方作为鸽棚(我家住在六楼顶层)。虽然鸽棚位于阳台上,面积有些小,但我家所处位置还算可以,面南背北,视野开阔,并不影响鸽子开家。自从引进那两对幼鸽后,我就在每天早上为它们打扫一次,同时,我会把它们装在笼子里放在伸出阳台外的望笼上“站棚”。由于棚中已没有别的鸽子可以合群,出于幼鸽易被别人的鸽群引走而丢失的担心,我始终没敢放它们,并早早地让它们配上了对儿。就这样日复一日,这两对儿幼鸽终于长到了半岁左右,由幼鸽变成了青年鸽。与此同时,我也发现这几只鸽子抓在手里的感觉已明显不如从前。这让我颇感忧虑:为什么曾经一把快要抓不住的这只“红公”,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是不是和长时间关棚饲养有关系?毕竟这是几只正在长身体的青年鸽,而不是已经飞过定型的老鸽子。以目前这样的状态,这几只鸽子即使育雏也成问题。即使免不了害怕丢失的的担心,我也决定放开它们,毕竟我养的不是观赏鸽,更不是菜鸟,而是信鸽。
于是,我开始考虑这几只鸽子的开家问题。为了尽可能地避免丢失,我又付出了数天的耐心,终于等到其中的一对儿鸽子下蛋,并用假蛋让它们孵上几天后,才在天色擦黑的某天傍晚,让那只其配对雌正在窝中孵蛋的“红公”出了棚。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出棚,这只慕利门“红公”连房也没上,就在暮色中不辞而别,再也没回来。
对于丢鸽子,每位鸽友也许都曾不同程度地遇到过。痛心之余,常会过多地自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那样做?如果那样做,也许就不会丢了。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是那样做,鸽子是不是就真的不会丢了?我们为什么不去反问一下:这只鸽子的品质究竟怎么样?它是不是就真的好到让我们为之痛悔不及的地步?如果在扪心自问各方面人为因素已基本到位的情况下,鸽子仍然丢失了,这还能算是一只好鸽子吗?比如我在前面提到的自己那只在开家当晚就一去不复返的“红公”。
有关鸽子优劣的莫衷一是的评论,我已听到的太多。除了有关鸽子身体诸方面的常识性评价,再就是有关鸽子在放飞方面的表现如何。而后一方面似乎才回归到信鸽本位的思考。毫无疑问,信鸽是是用来飞翔的。在古代,它是用来送信的。在现代战争特定的环境中,它也充当过信使的角色。而在今天,它是用来竞翔的,这已无需多说。问题的症结在于,在这个因急功近利而显得日益浮躁的社会,我们关注更多的是信鸽在比赛中的速度,也即飞得快的问题,从而忽视了信鸽归巢的稳定性。换句话讲,也就是信鸽的恋巢性。我们为什么要养信鸽?这是因为我们喜欢它(让信鸽去参赛拿冠军得大奖也许并非我们的初衷,尽管每个养信鸽的人都想得到它)。我们为什么喜欢它?这是因为放出去的信鸽能回来。这一放一回的人鸽合一的美妙情景,也许才是我们为什么饲养信鸽的原始动机。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稳定的归巢性才是判定一只信鸽是否优劣的第一标准,其次才是它归巢的快慢问题。很难想象一只只有速度而对自己的老巢毫无眷恋的信鸽,会为它的主人创造骄人的佳绩。即使有这个可能,也注定不会长久。也许这一次比赛拿了个冠军,下一次比赛可能就名落孙山,甚至飞失。如果你有一只飞得既快又远的鸽子,但在家飞时径直飞向了台湾,再也不回来了,或者是在参赛时遥遥领先于其它鸽子,但在经过你的鸽棚时也未做停留,而是一头扎向了日本,你还会喜欢它吗?它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这篇文章的起始,我为什么要在文章开头提到那些赛绩突出的信鸽在家飞时和在幼鸽时期的表现,起因是由于我最近在家飞时丢失的那只鸽子让自己想起了从前在《中华信鸽》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于是,我又把它找了出来。它是该刊编者对一封读者来信的回答。该封读者来信刊登于2005年第6期的《中华信鸽》上。
在这封读者来信中,一位贵州鸽友讲到自己一只刚满月龄,从未上过房和飞过的幼鸽,让另一位家居异地,两地相距几十公里的鸽友捉走两天后又飞了回来,问这是何故?并询问这只幼鸽未来的发展前景会怎样。该刊编者对这位鸽友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回答的:对于一羽35日龄,仅仅出棚10分钟,没有上过房的幼鸽能从52公里外归巢,应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对于大多数幼鸽是达不到这个水平的,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的。例如,上海宝钢鸽友岑春华一羽仅30日龄的幼鸽当天刚出棚,由于受惊吓,突然和其它老鸽一起向南飞去,越飞越远,直到看不见,原先认为肯定“byebye”了。可是,当天晚上它飞回来了。编者又举了一个相关成鸽的例子,在此就不赘述了。最后,编者是这样汇总的:这些信鸽都没有上过房却都能归巢。其原因在于:首先是这些信鸽非常聪明,磁场感应灵敏,记忆力强,并具有很强的恋巢性和恋偶性。它们虽没有上过房,但是,它们能从棚内活络门、铁丝网等空隙中看见外面环境,并牢记在脑中;其二是与鸽棚的位置有很大关系,鸽棚位置是屋顶棚,周围无障碍物,视野开阔,就有利幼鸽归巢。
该刊编者在这封读者来信中,对那位贵州鸽友问到的那只异地飞返的幼鸽的发展前途将来会如何时是这样回答的:我认为这羽幼鸽是很有前途的。岑春华那羽幼鸽,后来飞出很好的成绩,曾经参加长宁区1000公里大奖赛获得季军,并为他赢得7000元奖金。你的那羽486202灰今后能否飞出成绩,还要看你饲养和训练的情况,以及比赛时的天气是否适合它的特长。
我这样举例是为什么?起因之一是想以此作为参照,对比一下一出棚就飞失的自己那只“红公”是否值得我留恋。另外就是想以此回应一下身边有关鸽子优劣的无休止争论。那就是信鸽是用来飞的,而不是用来看的。血统并不决定一切,重要的在于个体(我在“读者来信”中提到的那位贵州鸽友异地飞返的那只幼鸽,就是出自两支并不知名的鸽系)。而家飞则是考察一只信鸽是否优劣的第一步(尤其当它们是幼鸽时期)。撇开家飞时的表现不谈而去谈论这只鸽子自身条件如何如何优秀,无异于舍本求末。如果说飞得快是评价一只信鸽优劣与否的公认标准,我们肯定还希望它飞得稳,而不是这一次飞了个冠军,下一次就飞失了。稳中求快也许是每位鸽友都想达到的理想境界。尽管这其中的高度和难度并非每位鸽友所能企及。既稳且快也许才是评价一只信鸽优劣与否的客观标准,尽管能达到这个标准的鸽子是少而又少(我们常见的鸽子当中往往是表现稳定的速度上不去,速度快的又缺乏稳定性),但并非没有。比如我在前文引例中提到的那两只幼鸽。正如在“读者来信”当中,那位编者所回答的“对于大多数幼鸽是达不到这个水平的”那样,这些看似极端的个例恰恰印证了一只真正的好鸽子的难得。那种卓尔不群的出色品质,在它们作为幼鸽时的家飞期间就已初露峥嵘。从前文引例中提到的那两只由远程飞返的幼鸽身上,我们看到的是杰出的定向能力和强烈的归巢意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这样的鸽子呢(也许从身体诸方面审视,它们并不符合信鸽的有关标准,甚至可能是两只“丑小鸭”)?
在为这样的鸽子感慨不已的同时,我也在问自己:在这些具有出色品质的幼鸽面前,作为“管理者”的我们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当鸽子在出棚起飞的那一刻,它就已注定属于天空,而不再属于你。它能不能回来,全靠它自己,无论你在背后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这种动物天生的特性绝非后天的人力所能掌控。
如果说评价一只信鸽的优劣有什么较为公正和客观的标准,在我看来,家飞时的稳定表现才是首位的,而不是主观地认为这只鸽子如何如何地好。一只在他人看来十分优秀和从未飞过的鸽子,在出棚当天却飞失了,这还能算是一只好鸽子吗?这和养一只野鸽子有什么区别?
我饲养的是信鸽,它们是我的朋友,像狗一样和我们人类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我们之所以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这是因为我们彼此能够相互依恋。
有诗为证:养鸽十年坎坷路,终日照料费功夫。何如养取看门狗,忠于主人解孤独。
(注:此文原载《翱翔》2007年第2期,曾登载中信网各地协会、鸽事杂谈,现归入专栏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