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8年5月12号中午，一阵急促的闹铃声惊醒了我。14：20了，该起床了，下午得去参加一个语文教研活动。我掐掉了闹钟，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心里有些不情愿就这样起床。

　　正在拖地板的爱人同志有意无意地数落了我几句，说是晚上不睡，白天不醒。她大约是在责怪我前一段时间利用晚上赶写《苦候》而耽搁了不少瞌睡。

　　我没理她，或者说是不敢跟她贫嘴，只在床上左右折腾了几下，就睡眼朦胧地翻身爬了起来。

　　接过爱人递过来的衣裤，不紧不慢地穿了起来。穿好T恤后，我挪到穿衣镜前面梳理有点凌乱的头发，猛听见爱人惊叫一声：“怎么回事儿？”

　　我还以为她在怪我穿衣太慢，就有些不满地回头瞪了她一眼。但见妻并未面向着我，而是满脸惊愕地直起了身子，侧耳倾听着什么。我不由有些疑惑，也站正了身子，竖起双耳、睁大两眼紧张地搜捕着异乎寻常的动静来。

　　只刹那间，我与妻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阵阵“叽里嘎啦”的声响，这是一种从来都没听过的声音，奇怪而尖利。紧接着就感到整座房子在猛烈地摇晃着，屋子里不时传来东西倒地的声响，我与妻也差点摔倒在地。

　　我的脑子里马上蹦出两个字来：“地震！”心念至此，我嘴里猛地一声喊叫：“快跑，地震了！”

　　妻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丢下帚帕，转身冲出卧室：“我到厕所去！”留下一个惊愕的我。

　　　　　　　　　　　　  （二）

　　地震，可怕的地震突如其来，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活了四十几年，也有好几次感受到地震的轻微震动，但像今天这样强烈的地震，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时，四下里早已闹腾开了。哭爹叫娘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乒哩乓啷”的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

　　慌乱中，我一把抓起裤子就往屋外跑。来到门口，才发现爱人同志还没出来。我连忙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居然还躲在厕所里！

　　“赶快出来，楼快要垮了！”我声嘶力竭地吼着，妻应了一声：“厕所里面最安全！”我气得快要疯了，慌不择言地骂了起来：“疯子！你不要命了？赶快出来，往楼下或楼顶跑！”

　　这时，邻居的小伙子也惊慌不已地跑出了房门，赤裸着上身。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紧张地问我：“是不是地震了？怎么办呢？”我心里既好笑又好气：“不是地震是什么？赶快下楼，什么都别管！”他闻听此言，兔子般飞也似地从我身边跑了下去，连房门都没关。

　　妻这时也从厕所跑了出来，脸色煞白。我一把将她拽出了房门，扔给她一双拖鞋，顺手关上了房门，拉起她就往楼下跑去。

　　才跑了没几步，我就有些后悔了——刚转过7楼的第一个楼梯角，就听见很响的东西掉地上的声音。回头看时，发现是我放在顶楼梯步间的大放鸽笼掉下来了。我的神啊，大楼摇晃得多么厉害啊！这楼能不能承受如此大的地震？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从顶楼下到底楼吗？

　　早知道，我们该跑向楼顶去！

　　　　　　　　　　　    （三） 

　　整幢大楼剧烈地摇晃着，耳边传来一种重型机械过路发出的沉重而迟缓的轰鸣声，让人不寒而栗。一些堆放在楼道转角处的凳子、箱子不断地倒下，滚到我们脚下，情势十分危急。

　　我左手提着裤子，右手扶着爱人的肩，身子随着大楼的晃动而前后左右地晃动。我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子，努力地想要跑快一点，但却显得异常困难。爱人也努力地控制着平衡，用手紧张地抓着楼梯扶手，三步并着两步醉汉般地跳跃着往下面窜。

　　由于在等待爱人同志时耽误了几十秒的时间，此时我们这个单元的人全跑光了。我们的前面和后面都没有人，整个楼梯空荡荡的，只剩下恐慌不已的我俩战战兢兢地往下跑。这时候，每一秒钟都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是下面的楼层晃动小一点，还是地震已经小了下来，等我们下到二楼时，感觉楼房摇晃得已经没那么厉害了。这时，我才觉得该把裤子穿起来了，要不然这样穿着裤衩出去该多丢人啊。

　　爱人大概感觉到了我的迟疑，她紧拉住我的手，说：“这功夫了，还管什么脸面？出了楼口再说！”但到了一楼楼口时，我执意要穿好了裤子再出去，爱人只好在一楼楼口拉开防盗门等我穿裤。

　　穿裤的动作在平时再娴熟不过了，顶多两秒钟就可以搞定。但此刻我却觉得要完成它很是困难——双腿发软不听使唤，身体左右摇晃无法平衡。我只好背靠墙壁，努力地把腿一只只往裤管里塞。

　　正将双腿塞进了裤管，大楼又是猛的一阵摇晃，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咚”的一声砸将下来，直惊得爱人同志哇哇大叫。
 
　　　　　　　　　　　 　（四） 

　　砸下来的是一个空油漆桶，它紧擦着我的耳际落到地上，发出吓人的脆响。这一砸，更是把我吓得够呛。我再也顾不了许多，将裤子猛地一提，拔腿就窜出了楼口，拉着爱人的手快速地跑向楼后宽阔的花园。

　　花园里早站满了惊慌失措的人，大家都仰头看着四周摇动不已的楼房，七嘴八舌地嚷着，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出灰白色或者铁青色。现场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天上，我的鸽子与附近几家的鸽子混成了一大团，疯子般地上下左右四处飞窜；紧绷在两座楼房间的电缆跳绳般的有节律地抖动着；震碎的玻璃掉地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人捂着头惊慌地从各幢楼房里跑出；不远处一幢早已废弃不用的旧办公楼楼顶的琉璃瓦“簌簌”往下掉，尘土冲天而起……

　　一两分钟后，剧烈的震动暂时停息了下来，人群里的恐慌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些。这时，我才有功夫拉好裤子的拉链、扣好腰间的皮带。

　　定睛一看，哈，人群里比我狼狈的还大有人在：打赤脚的、穿拖鞋的、只穿一条裤衩的、头上残留洗发香波的，啥样的人都有。有一个胖老兄更是滑稽，他的腰际居然只围了一块浴巾，大约他的澡只洗了一半地震就来了！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心理准备，慌乱中，大家都没来得及带任何东西出门，好多连家门都没有关。

　　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恐慌，我猛地记起学校马上要上课了，不知学生们怎么样了？不知这会儿学校乱成什么样了？

　　顾不得多想，我赶紧拉起爱人，拔腿就往学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