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鸽家生态家

——铁塔上的小鹰

作者：郭晋勇

　　距离我家16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座通信铁塔，不知何时飞来一只毛色褐亮、身姿矫健的鹰隼整天等候在铁塔上，估计是只凶猛的褐背隼，显然它找到了一个到处是粮仓的好地方。我的鸽群早就察觉了它的存在，并且鸽子经常丢失，只是我并未注意到铁塔上的那家伙。直到我亲眼目睹它展翅俯冲凶猛地叼走我一只刚出窝的小鸽子时，我才知道它的厉害和它对我的鸽群所造成的威胁。

　　那是一个初春风和日丽的中午，我去放遛鸽群，可它们似乎都不愿出鸽棚，有的并发出喔喔的警惕声，我只认为是我换了衣服的原因，它们才唔我呢。我闲它们懒惰，于是硬把它们赶出笼去，有的出去后立刻调头干脆停在棚顶上，飞着的则紧紧靠在一块。那只刚出窝的小鸽子仍在棚里，睁大了眼睛，并调换停姿回避我。“咳，你太懒了！”我把它抓在手中，小鸽子用力挣扎了几下，显得十分惊恐。这时鸽群刚刚快速飞过来，于是我把小鸽子向空中一抛，小鸽子跟在了大群后面。谁知道一个黑影箭一般地从铁塔上插下，并急速跟了上去，啊呀，不好！是一只杀手隼。我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鸽群一个急转弯，那只小鸽则刚好距离大鸽群三五米左右，杀手隼奋力追赶，我开始后悔了。凶猛的隼超半径直线插上，只双脚一伸，掉落了几根鸽毛……我半晌没缓过气来。更让人生气的是，该隼就在我鸽棚上空盘旋着，并发出啾-啾-啾的声音，像似高兴地在欢笑。

　　鸽群的盘旋速度慢了下来，并开始哀伤地降落，胜利者叼着那可怜的小鸽飞落在铁塔上。这时我才明白，那铁塔就是它出击的地方。我愤怒至极，徒劳地对着铁塔做出抛石的动作，而胜利者则全然无所畏惧。凌乱飘洒的鸽毛随南风凄楚地飞舞，我远远地看着那只铁塔上的鹰撕裂并吞食我那可怜的小鸽子……我狠透了那只鹰，却无可奈何。

　　几天后我将目睹的故事告诉了兄长，并发狠想消灭那只可恶的鹰。兄长却反对说：“还不好罗，来了个帮你训练的教练！”

　　此后每放遛鸽子，我都仔细查看那只鹰是否在塔上，揣摩它是否处于饥饿状态。它的到来确实没让我少花时间琢磨隼的习性，因为此后它也不是整天停在那里。但我仍然没放松警惕它的存在。

　　细细一想，我似乎对它宽容许多，这毕竟是人类造成的，它们生存的生态环境被人毁掉了，野鸟被人捕绝吃尽了，到处都可见到卖野生动物的，卖鸟肉的。养鸽家，生态家，我们不养它，谁来养呢？我就曾经亲自去查看过广东石井附近的野生动物批发市场，深深了解野生动物在中国处境了，知道一切都被烹上了餐桌，怪不得果子狸弄点SARS最先报复广东人，而广东政府则挥刀斩尽一万多只果子狸。动物啊，悲惨啊！究竟谁惹了谁？

　　铁塔上的鹰是无奈的。动物世界最聪明的鹰可能是美国鹰哦。从电视上的《动物世界》里我了解到纽约市区的高楼上住着十八对鹰隼，并且展示了它们如何生存的本领。我们铁塔上的中国鹰显然也不亚于美国鹰，并且它也向我展示了它如何生存的本领。我所在的城市虽然小，只有不到二十平方公里，但估计有三四对鹰各自占领着自己的地盘，因为不时看见几只隼在为争夺铁塔而打斗，并意识到市区所有的铁塔和高楼大厦上都暗藏了杀机。此外郊区七八公里森林处有几对，二十公里处有几对，都坚守着自己的粮仓——放鸽必经路线上。中国西南的生态算最好的啦，其他地方生态，就别提啦，已经恶劣到了极点。Google一下中国地型植被图，枯黄一片，再看看人家俄罗斯，郁郁葱翠。

　　有一段时间那只毛色褐亮、身姿矫健的鹰没有平凡出现过，我以为它又找到了一个更有利的好吃处了，当然也许是自己的鸽子变的更聪明了，这让我的担忧减少了几分。然而，鸽子也在不时丢失，其中当然有很贵好鸽子，如引进的一只上海鸽，一只广州鸽，也有荷兰鸽。我认为，它们被捕是由于它们从小生在上海、广州，没见过鹰，所以较傻。被抓伤的鸽子不计其数。当然，大多数阵亡者发生在我不在家和野放养的时候。还有就是，鹰杀神别当着我的面格杀我的小鸽子就得了。背着我可以，这样我的心情会好受一点，我只当做它们飞行时，撞上了电线，折翅身亡，或游到别家去。曾经就有放翔三四个月才归家的鸽子，回来时身体良好，但鼻瘤浅暗，显然在别人家喂小鸽，但是它们还是在其他生态家那里呀，无妨。

　　一缓到了七八月份，突然有一天看见鹰家伙们又在围铁塔打斗，铁塔上站着一只个头稍大的隼，毛色略浅，有两只围着它转，都啾啾地叫个不停。我想，完蛋了。如果三只鹰都同时占据铁塔，不要几天，我的鸽子就会被一扫而光，这种担忧让我做梦都想到了鹰。还好，几天之后只有一只占据了铁塔，唯一的区别就是它略大、略浅一点，而且总咯啾-咯啾叫个不停。那只毛色褐亮，身姿矫健不时还飞来。每当这时，在铁塔上的那只新来的大个头更是拍打着翅膀啾个不停。

　　鸽群时时都在警觉着，所有小眼睛都仅盯着来自叫声的地方。我在想，毛色褐亮、身资矫健的隼可能是被新来者打败后不服气，所以经常来挑战那只大个头的呢。经过仔细观察，才搞清楚，大个头的是小鹰，而那只毛色褐亮、身姿矫健者是它妈妈。我多方观察，发现妈妈鹰还在关怀小鹰，可能还在喂它小吃，而且我确信妈妈鹰经常来，是为了说服它的孩子，它一定对它说了些这样的话：“孩子呀，你可千万要监守住这个铁塔，这是你立命生存的地方啊，是个粮仓。你瞧正面一百多米处住着一群鸽子，往前二百多米处又有一群，隔着那座楼还有一群……”

　　有几天天气不好，老下雨，天阴沉着。而那只小鹰一个人站在铁塔上经历着风雨的考验，它妈似乎不常来了，小鹰不时发出的声音显得有点凄楚，咯啾-咯啾-咯啾地在烟雨中回荡。我有点怜悯它了，因为我想，它显然还不会捕食，说不定会被饿死的。正琢磨着那可怜的小鹰呢，第二天一早，天空放晴了，同时小鹰停止了咯啾-咯啾的鸣叫。

　　鸽群纷纷飞出了家家的鸽舍，群群鸽子飞翔在清新的空中，阵阵哨音回荡在城市悠扬的上空。我观察了片刻，我的鸽子似乎表现很放松，更有大胆者想往外冲呢。看到小鹰还呆立在原地。既然许多鸽子在飞，我怕什么呢？我于是大胆打开了鸽舍，有的鸽子飞了出去，而有的仍旧不动。我正想：“不会开杀戒吧。”小鹰抬头来，看了一眼我的鸽群，又转了一个方向，突然振翅滑下了铁塔……呀，好大的家伙！开杀戒啦！小鹰超低空向另一鸽群扑去，显然扑空了。折头调整姿势后，则朝我的鸽群中心猛扑来。糟啦……眼见鸽群嗖地朝八方散去，又扑空了。小鹰又急着朝另一群鸽子俯冲去，但是显然没有了第一、二次的力量了。鸽子到处乱飞，小鹰则到处乱追，其结果是到处失手。一阵胡乱扑抓后，它疲惫地回到铁塔上，又开始咯啾起来。

　　我关好鸽舍，喂了鸽子后，我去上班了。中午回来见小家伙还呆在原地。“唉，饿了吧？”我对它说。我又去上班了，五时下班我又去了房顶，小家伙还在那里。看看已经有几群鸽子在飞，我想既然其他鸽群在飞，小鹰要么又一无所获，累了，正休息呢，要么今天他妈来过，已经给了它吃的，所以不想动了。我打开了鸽棚，只有几只飞出来直飞蓝天，其余更多的飞出停在栏杆上观望。

　　突然小鹰有了动静，急速滑下铁塔，并朝着我的一小群攻去，这时候，其余停着的也飞了起来，小一点的鸽子则往棚里飞。天空到处一阵大乱，早有准备地迅速升空周旋在小鹰之上，许多鸽子在乱串，这时出现了多个单飞的鸽子。看来经过一天的思索和总结后，小鹰可能找到了窍门。它紧紧盯一单飞鸽冲了上去，双翅并起与尾部形成了W型。被追赶的鸽子斜线下逃，但小鹰的速度更快，只嗖下，即刻捕住了那之在逃的鸽子，盘旋几圈后回到了铁塔上。我心想说不定又是自己的鸽子，但我安慰自己，“如果是，那也是一只病鸽，或有缺陷的鸽子。”替小鹰想一想吧，它毕竟成功了，从此不会再挨饿了，它的生存有了保障，生在这座西南边陲城市的猛禽们还是幸福的，这里毕竟有生态家、有好人在同情、呵护、爱惜和养育它们的。美国纽约市有个老太太，她每天都义务背上一袋粮食去喂洛克菲勒广场上的鸽子，冬天更是要去，她肯定也是个执着的生态家。养鸽子的人们也一样，年年养，年年放，最终养护了生态！

　　晚上鸽群回棚后，我怀着一种既希望不是我的鸽子被铁塔上的小鹰捕到，尤其不要是种鸽子被捕到，又心甘情愿地就算是我的鸽子被铁塔上的小鹰捕到的心情去查鸽棚……

　　结果是什么呢？生态家们想一想！也只有他们才想得通。

　　前一篇文里我说过，无论养什么的人都决不会白白把自己辛苦养出的生物拿去放养大自然，只有生态家们才会这样。养鸽人有时被认为近乎残忍，他们把心爱的鸽子拿去喂鹰、隼、雕、豺、狐、獾，就好比拿自己的孩子去喂狼……然而当我们在享受大自然的景色、享受山山水水的造化、享受生物多样化的美的时候，谁会想到那些提着鸽笼的生态家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