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过往的人和事,只有当其在时光的穿梭中慢慢地沉淀下来,你才会看清楚其本来面目。
他是我儿时的玩伴,比我大两岁。30多年前,我们同在一个大院中的小套院居住。那时侯,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养兔子。兔子爱吃杨树叶,而在我们大院之外的小路旁边,就生长着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我的这个玩伴有个长处:会爬树。因为他有这个长处,我们的兔子常常能吃到鲜嫩的杨树叶。在采摘杨树叶的时候,常常是我在树下守望着,看着他挽着裤脚,赤着大脚丫子,像个青蛙似的贴在树干上,一屈一伸的往上攀爬着……
光阴荏苒,一晃多年过去了,其间经历了搬家等诸多变故,我和他从此也失去了联系。大约是在10年前,即2000年前后的某个双休日上午,开始养鸽没几年的我带了几只鸽子在鸽市上买卖,忽然有人站在我的面前问道:还认得我吗?虽说时间已经过去了20多年,虽说我只是略微地打量了几眼,但还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或许,这种时隔20多年之后的邂逅,其本身就是一种缘分。20多年前,我和他共同养兔子;20多年后,我们又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养鸽子。尽管我和他之间的住所相距并不远,但并不常来往,因为彼此早已不是童年时代的我和他,相互都已有了各自的家庭、事业和生活圈子。虽说如此,偶尔之间的鸽子来往还是有的。例如有一次,我缺少一只配对的雌鸽,向他求助。他随手从鸽棚里抓了一只有几个月龄大小,也是别人送他的未戴环,也未开条飞过的雨点黄眼雌鸽。但就是这随手的一“抓”,抓出了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在500公里比赛中稳定归巢的后代,甚至还抓出了一只在700公里比赛中于当天归巢的后代!
说实话,我当时并未看上这只其貌不扬的杨阿腾小体形雌鸽,甚至还在心里对这位赠鸽的儿时玩伴多有怨言:如此这般不起眼的鸽子也给我?!然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以“貌”取鸽不但会误解一位朋友的好心,同时也会断送一只好鸽的前途,让你在养鸽之路上“绕”一个大大的弯路,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后来,我将这只杨阿腾小雌与一只天落白花雄配在了一起。然后,它们俩为我繁育出了一批批的仔鸽……
记得那个时候,养鸽留给我最深切的感受就是两个字:省心。从雏鸽到成鸽,日常饲料就是玉米、高粱和豌豆这样简单的三种,再就是无论雏鸽还是成鸽,很少有生病的,而家飞更少有丢失的。那时,每年一次的换羽也很规律,常常是从炎热的夏季开始才出现换羽现象,到了寒冷的11月份来到之时,所有鸽子全已披上了一层漂亮的新装。哪像现在的鸽子,在正处于赛季的春天就开始换羽,直到寒冬腊月来到了,还未换完。
让我印象深刻,并且让今天的我想起来感到有点像做梦似的,那是在夏天一个下着中到大雨的傍晚,一小群约有五六只鸽子一齐家飞不见回来,我当时在想:遇上如此天气,恐怕是回不来了!于是,我就出门了。当晚上我又回来时,却发现它们一只不拉的全在巢中。
再往后来,我加入了当地的信鸽协会,用这只杨阿腾雌及白花雄的后代,于第二年初试锋芒。由于参赛数量有限(约有五六只),能坚持到最后阶段的不过两只,一只并不被我看好,有点像其母鸽的体形小,后把瓤的黄眼灰雄,在第一次放500公里于五天之后才回来,在第二次放500公里于当天下午4点回来。虽说名落孙山,没能入赏,但它归巢时神采奕奕地落在晒笼上回眸一瞥的瞬间,却如不朽的“经典”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后来,它又参加了一次700公里的比赛,在等到傍晚六七点时,我在已知“无望”的情况下出门了。等到我晚上九点多钟回来时,看到这只灰雄已站在巢中栖架上。
或许是潜意识中的以“貌”取鸽的观念在作祟(有意或无意地想来个“自然淘汰”),或许是初涉赛事时的经验不足,或许是缺少高人在旁指点,在这次700公里比赛结束约有十几天之后,我将这只灰雄又送上了1000公里比赛的征程,同时也是一条“不归路”,它由此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那种属于鸽子自身能力及品质低下造成的不归不足以让人感到惋惜,而由于人为造成的不归,却尤为感到心痛)。我终于失去了你们,一只具有优秀品质及其潜力的鸽子,一只在比赛中未归,于两年多之后归来复放又丢失的砂眼灰雌,还有那只和其平辈,在500公里比赛中总是在傍晚时分归巢的黑色插条雄鸽,以及它们的父母鸽——天落白花雄及杨阿腾雨点雌。除了那两只丢失的,我把它们都拿到鸽市上贱价卖掉了!
我当时竟天真地认为,只要重新引进就可以轻松地超越它们……哪知花了几百元钱购进的两对杂交火凤凰幼鸽,家飞首先就丢失一只,其余一对半再也不敢放,一直当死条来养。在其一个春季育出的十几只仔鸽当中,家飞丢失近半,剩下的在来年及下一年换了配对后重又育出的两批仔鸽,连续两年参赛感染腺病毒,连带卖掉的,病死的,丢失的及杀掉的,我已将这一批购进的鸽子及其后代一只不剩地全部处理完了,因为眼不见心不烦!
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两相对比,它让我更加怀念那曾失去的一切。而每当想到这几只鸽子,也就会自然想起送我鸽子的人。我在后来又曾找过这位赠鸽的儿时玩伴,问他能不能再找一下那只雨点雌鸽的原主人。他说,这是住在我们大院的另一院(分成前后两院)的一位老年鸽友养的鸽子,而这位老年鸽友的家已经搬走,并失去了联系。
养鸽至今,总共两次买鸽,也两次被骗。第一次是初养鸽时,在鸽市上花了几十元钱买了两只幼鸽,回来后发现其中一只有病,歪头,吃不到嘴里食物,更飞不起来,后来才知道这是新城疫的症状。曾经到鸽市上当面质问其卖主,也是本地鸽界算得上“资深”的一位鸽友,却厚颜无耻地拒不承认。第二次被骗就是上述引鸽参赛失败的例子,不再赘述。究其原因,除了遇人不淑之外,只能归咎于自己看鸽的眼光不行,容易被一些表象的东西所迷惑。另一方面,我也把自己在养鸽之路上所走的这一段弯路,看成是进入养鸽之门所必交的一笔不菲的“学费”,而它又不是以金钱付出的多少所能衡量的。
离我“失去”那一批杨阿腾血统的鸽子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它们的身影非但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时不时“顽强”地闪现在我记忆的屏幕上……这种难以割舍的想念是痛苦的,也是一种不堪忍受的“折磨”。
我曾在中信网博客中,看到某位鸽友以《我终于失去了你》为题,以一种诗图并茂的形式,抒发对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时方知珍贵的某只爱鸽的痛惜之情。那种如撕心裂肺似的泣血诉说,让我感同身受,而我“失去”的岂止是一只爱鸽,还有它的平辈及其父母鸽……也只因这是一种过后才知其难舍的“爱”!
与此同时,我也在想:如果这一批归巢稳定,速度却上不去的鸽子能够留存到今天,将其和棚中现有的鸽子来个“搭桥”或“掺血”,其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在中信网论坛里,我曾听到一种说法:有时候,好鸽子是买不到的,而是朋友送的。虽说其并不绝对,但确有一定的道理。对照自己的情况,难道不正是如此吗?我现有的三对种鸽,都是通过间接渠道别人送的,还有我儿时的玩伴送我的那只雨点雌鸽。我曾在鸽刊发文误解过送我鸽子的这位儿时玩伴,如今想起来深感愧对他。我知道他是不上网的,或许看不到这篇文章,但我还是想借此对他说一声:朋友,请原谅我的过错,并谢谢你赠予的鸽子,不是它不好,而是我没能用好它。涉足鸽界多年,看过各种面孔,不由得想起从前记得的一句阿拉伯谚语:朋友还是老的好。
另一方面,又不能不感谢通过间接渠道送我鸽子的朋友,因为没有你们的馈赠,也就没有我现有的种鸽。如果我在写文章的时候有所得罪,也请原谅我的过错(尽管写文章的出发点,在更多的时候是对事不对人,但仍免不了在某些时候会有所指)。
最后,有必要解释一下该文标题为何冠以“无间”一词。“无间”即是佛教用语“无间道”,乃佛教四道之一。它是指开始断除所应断除之烦恼,而不为烦恼所障碍之修行,由此可无间隔地进入解脱道。
我能“断除”那不时萦绕在意识中的雨点小雌,以及被我送上1000公里“不归路”的那只灰雄的身影,从而“无间隔”地进入解脱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