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了老照片,还没有泛黄,往日的情景亦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第二次复养的原因是我父亲家拆迁,我把灰公带到了我家建起了棚,给他配了一只成年灰母。起初关死棚,后来也是只放飞他们的幼鸽,怕他们逃跑。半年后,试着开棚让它们父子同飞,结果非常令我满意,晚上全部进棚。
一周后的一天早上,刚一开棚,灰公直冲云霄,消失在蓝天里,一天,两天,三天天天望着窗外,想象着灰公从天而降,落到跳台。但始终没见踪影,我心已经凉了,肯定回不来了。第三天的晚上我下班回来,我正要进棚,灰公已经站在他固定的栖架上。哇!太棒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赶紧关棚,放食换水,让他好好补补身子。他很温顺,没有惊恐,吃喝完毕,立即喂起了刚刚出壳的小雏,担起了父亲的重任,咕咕地叫着与他的妻子温存着。
那一夜我激动得没有睡,不只是因为灰公回家了,而且还保住了2只待哺的小雏鸽。仔细想想,他应该是找寻原来的老巢去了,可那里早已被拆平,而且已经盖起了楼房,虽然没有竣工,也已经有好几层高了,哪里还能找到老巢呀。他认定找不到了,就凭着短暂的记忆,慢慢地找回了现在的新家。
灰公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他要找寻出生时的家,找寻那成长的足迹;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丈夫,没有因为找不到老巢而另寻新欢,想方设法找回失散的妻子;他是个很负责任的父亲,没有因为自己的自由而放弃对子女的哺育。他就是我最爱的孩子!
灰公再也没有游棚,每次路训都能当天回来(每次都比我回来得早),与灰母一起抚养着他们的第三窝孩子们,小雏渐渐长大,已经可以家飞了,可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也许是我一直隐隐回避的事情。一天早上,灰母随鸽群家飞,我边打扫鸽舍,边抬头望着他们翱翔的英姿。突然,灰母脱开鸽群直奔西南方向而去,灰公与一只幼鸽随后也跟了过去,很快消失于我的视野,着不见了,其他幼鸽都回来了,可他们父子3个仍旧没有见到踪影。灰公我是不担心的,因为我相信他肯定不会丢的。果然,他带着他的孩子回到了家,可不幸运的事情也随着他们父子俩的进棚而发生了——灰母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第二天一大早,按习惯开棚、打扫、给食、换水…可家飞的鸽群中却没有了灰公,他去哪儿了?定睛一看,原来他在对面楼的楼顶边儿上散步呢。真是奇怪,他怎么如此反常,每次都是第一个儿冲向天空,最后一个儿进棚的,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只见他顺着楼顶的边缘从左走到右,然后拐弯,继续走,走了一圈儿,然后飞到旁边的楼顶,继续重复着转圈。2个小时过去了,他重复着这个动作,我百思不得其解。
周六的下午天气很热,我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忽然脑海里闪出一个想法。啊,我明白了,他那是在找他可爱的妻子呀!想到此,我不由得眼眶湿润,泪水伴着汗水沾湿了枕巾。好可怜的小家伙,好让人敬佩的鸽子。灰母是找寻她的老巢了,灰公没有跟她一同走,因为他还要照看他的孩子们,他要回到他的老巢。灰母走了,他不甘心地苦苦寻找,不进食水,不思飞翔,试问:人类有多少能够如此?
3天后,我又从市场上给了配了一只灰母。我的孩子快出生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我有把握肯定是个儿子(事实证明如此),可我却没有百分百地高兴,心里总有些阴影笼罩着。终于,我父母、岳父母找我谈话了,“孩子快生了,你那些鸽子要尽快处理,养鸽子对孩子不好,你要抓紧呀!”熬不过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后通牒!但凡养过鸽子的鸽友都能理解此刻我的心情,真是太矛盾了。
我转天上班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整整打了一天的电话,询问有没有愿意接收我这群“孩子”的人,但最终我选择了一位我从未见过面的人。因为有好多喜欢鸽子的同事、朋友,以前都没养过鸽子,我不放心坚决不给,结果送的是一位朋友,他说他以前邻居大哥养了一大群,而且很多年前就开始养了,可以送给他。转天一大早,我把爱鸽们全部装进了笼,带到了单位,快到中午时,朋友开车拉走了,我没敢多看一眼,转身上楼工作去了,生怕自己舍不得冲过去把他们抢回来!
儿子出生了,那种欢喜渐渐地把对鸽子的思念挤没了,我又快乐地抚养起我的儿子了。转眼孩子快1岁了,这天傍晚我抱着儿子照常到阳台看日落,可这时阳台上来了一只小鸽子,儿子好象很兴奋,伊呀地说着什么,我一眼看到了他脚上的环,害怕认错了,睁大眼睛辩认着数字,呀!这不是我的灰公吗?这时,灰公没有飞走,原地踱着步,与我对视着。我赶快把孩子放回婴儿床,打了一脸盆水,抓了一把玉米放到了靠近阳台的厨房里,打开了纱窗,退回到卧室看着他。灰公二话不说,一下跳到厨房地上的盆边儿,大口地喝着,然后就象饿狼一样狂吃一通。待他休息片刻,我慢慢起身关上了纱窗,象以前那样把手张开,轻轻地将他握在手中,他仍然没有反抗的意思。
握起他的同时,我的眼泪也即刻流了下来。只见他异常消瘦,左右翅膀各有4根新长出的羽毛,其他的全部是被剪掉的,只留着一根棍儿。看来他是到了换羽期,新主人可能没在意,他溜了出来,仅凭这刚刚长出的4对羽毛,艰难地找回了家,这一路上他都经历过什么?
这对我是一种怎样的震憾!鸽子尚且顾家,拼死也要回来,这难道不给我们人类有所启迪吗?我们该如何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转天我再次把灰公交给了我的朋友,临别前,深深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