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年初。
“黑云压城城欲催”。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连续不断的凝冻让我感觉来到了冰河世纪。我已记不清今天是冰封凝冻多少天了,往少里说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在贵州生长了四十年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的寒冷,但电视上说贵州、湖南是凝冻灾害最严重的灾区了。
一不小心我成了灾民,我的鸽子也成了灾鸽!
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如春是贵州自然气候的写照。今年的1月12日,电视气象报告说近日有小雨夹雪。多年来贵州最冷的气温也就是零下3、4度,一般就集中在春节前后,最多十几天就过去了,所以贵州鸽友大部分在冬天都不封闭鸽棚。只因为我的鸽棚全部是角铁、铁板、铁网,冬天进去有种透心凉的感觉,1月13日我拿了几张纸壳在细毛雨中把鸽棚四周简单挡一挡以抵御风寒。1月14日第一场雪光临了我的鸽棚,漂亮的小雪花夹杂着颗粒稀稀从天而降。1月15日小雨、雪粒在风的鼓动下小冻了四五天,我想今年这个冬天算是过去了。
贵州这个地方最适合人居住,当然也适合鸽子翱翔蓝天。记得一位好友05年的5月第一次来安顺游玩后说:贵州的山川与河流都是自然原生态的,太秀美了;贵州清新的空气和宜人的气候更是时下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向往的,非常难得!缺点就是山高雨多雾大鸽子难飞。朋友回去之后,同年九月再次来贵州纳凉游玩。我有句生态名言:太阳晒不着的地方都凉快!所以,我根本就不担心鸽子越冬的问题。
可是,从2月3日开始,原本轻风细雨的气候突然变得凶狠狰狞,从零下3度猛然下到零下8度,一时间全国人民全力以赴地支援贵州和湖南凝冻灾区,所有的人都大跌了眼镜。
北方的朋友会笑话了,才零下8度,就灾民了?真的一点儿不假,我们被凝冻包围了。如果仅仅是气温下降倒也不会把我变成灾民,关键是它是连风带雨整夜的刮,这就太可怕了。
寒风把天空中飘扬的毛毛雨尽职尽责地刷向地面,冰层一天天在变厚。我所在的平坝县位于贵州安顺市境内,实际平坦也不超过五平方公里,若放在平原上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多山的贵州来说就算是平坦的了,因而称为平坝。这里有320国道、贵黄高等级公路、清黄高速三条公路从县境内穿过,每天过往的车辆很多。我们所有的公安民警取消了全部休假,成立二个备勤大队48小时轮流值班备勤,吃住全部在基地,一旦发生险情就立刻赶赴现场进行抢险救灾。
2月14、15日又轮到我们二大队值班备勤,我照例在晚上十点前走到操场感受一下天气。黑洞洞的天空让我紧张,天上的毛毛雨变成了小雨了,风也较白天大了许多,马路上被冰压断树枝的声音时时传来。我焦急不安两夜未眠,等到第三天交班后路上的冰层足有五公分厚。我用螺丝刀往冰面扎,只扎出一个个白点。来接班的民警都在鞋上捆着草步行而来,我如法炮制,在农田边找来一些草,扭成草绳。在同事的帮助下,花了两个多小时把四个车轮全部缠上草绳后硬着头皮上路了。宽阔的马路上只有我的车在溜冰。我挂上一档象八年抗战支援前线的鸡公车一样,咣嚓,咣嚓,咣嚓地小心爬着。到了黎平路时,一条白色玉带从轮下笔直地通往山那头,路两边沟里横七竖八的车是这几天冒失鬼们的杰作。田野里的高压电铁塔象面做的一样,说倒就倒;碗口粗的树说断就断。一路的景象让我心慌,我大气不敢出,眼球贴到眼镜片上。七公里的路爬行了三个小时,回到家的代价是一头雾水八身冷汗,还差点掉进沟里。当双脚叛逆着大脑,出现了今生今世以来十几分钟的筛康,我战战兢兢从车上挤出来后,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
回家拉开楼梯就上天窗。平时轻轻一推的天窗顶盖今天我使足劲推了七八次也没有推开,估计鸽棚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到那里去。当我用撬棍把已经重达一百多斤的顶盖掀开,我小心翼翼地将头从天窗中探出来。白色恐怖硬梆梆地挤进我的眼球,楼顶的冰层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厚,达十四五个厘米,纯粹是冰砖的厚度了,前几天还是明暗分明的鸽棚,今天象冰封了几个世纪一样,大腿粗的冰坠子冰瀑布一样从上到下悬挂在棚檐边。
其实,我喜欢下雨,我会在夏天的小雨中漫步,聆听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击树叶的声音;当然,也会站在阳台上看窗外下大雨和瞬间形成的小山洪;更会穿上拖鞋,撑着伞,拿块海棉就雨水给小车擦洗。雨水从脚下顺着皮肤流过,荡涤着我的心灵,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洗礼。也是因为雨,我给自己起了一浪漫的网名“追风听雨”。但当今天的风追着雨吹贴在苍茫大地上,一夜功夫把鸽棚变成冰窑,棚顶终于承受不了冰凝的重量而全面跨榻,我找不着雨的浪漫,也找不着风的潇洒!我苦笑该不是“追风听雨”招来了今天的冰灾吧!
略倾的屋面根本就站不住人,我用老祖宗的姿势四脚爬过两米的通道进了鸽棚。好在这些鸽子是我喂大的,不计较我的进棚姿势。只见前天撒下未吃完的苞米全部成了玻璃球的黄色冰米花很是好看;饮水罐也变成了十几斤重的冰坨;贝克詹森小仔在保姆腹下停止了呼吸;三十二羽种赛鸽只有十三羽鸽子象战败的母鸡立起全身的乱毛,叭在窝里发抖。我能做的就是把鸽子抢救下来,不能让这些精灵们在这场灾难中灭亡。我和朋友明伟把所有的鸽子全部转移到家中阳台上来,摸着一个个快成冰球的鸽子,心里好酸楚。
我在榻顶的鸽棚中铺上厚报纸,撒了很多苞米、花生和碗豆,希望飞失的鸽子回来时不至于饿死。我的举动提醒了明伟,他小心翼翼地围着鸽棚转了一圈。突然他喊:这里有鸽子,快来!棚边一个废弃的破木箱下面,五只鸽子在里面但已经硬梆梆了。我想象着发生在棚中的那一幕,当棚顶在冰层的重压下跨蹋下来时,棚中鸽子本能地飞向天空。惊惶失措的鸽子有的消失在天空,有的回来了,有胆略的进棚躲在残存的瓦片下保住了生命,这五只鸽子不敢进棚,而是到它们平时游玩的木箱中避险而丧命。
看到冰鸽的瞬间我的心受到强烈的冲击。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英雄的壮举出现在我这儿。“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今年的春赛上再也看不到它们的驰骋身影了,它们不是战死沙场,但也算鞠躬尽瘁。我用螺丝刀小心从木箱中把冰包裹着的五只鸽子整体取下来时。三灰两雨点在冰包中是那样晶萤透明的美丽,它们相互依靠的温暖还是没能抵挡过五十年来的冰灾,而最终铸成了土楼上的冰雕玉鸽。
心痛到了极点,我把这五羽冰雕玉鸽葬在与鸽棚相望的大山深处。
凝冻依然在进行,贵州美丽的气候也遭遇五十年来沉重的一击。自从工业文明给人类社会带来飞速发展后,地球上年年都有乱七八糟的天灾人祸出现,自然规律虽然无可抗拒,但人类的一些行为却催化了一些恶果更严重地发生,如果人类还是不计后果地挖绝子孙后代的资源,大肆污染环境,等到百年一遇灾难来临时,坐以待毕的不仅仅会是鸽子,可能就是我们人类……
2008年3月15日于贵州平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