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我的家在鲁西北平原一个普通的村子里,他有一个浪漫的名字,田庄。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种着十四亩地。每天下地劳作,看云卷云舒,日出日落,播种理想收获希望。我不嗜好烟酒,唯一的乐趣是养鸽子。
我们这里正是所谓的黄金赛线。我从集上觅来几只北京,天津,河北的天落赛鸽,精心乱配,猛放一通。要么一去杳如黄鹤,要么迟迟归来。我却是做的津津有味,感到其乐无穷。我的好几个鸽友劝我加入鸽会,和他们放上几羽。但是我的自知之明让我一一谢绝了,我知道养信鸽光有热情是不够的。
鸽子要有良好的血统,要干净纯正。再有配对,回血,杂交一些技巧,是一个劳心费钱的工程。我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名家的超级种鸽,看着杂志上那令人仰慕的鸽界前辈,战绩辉煌的赛鸽。我只有摇头叹息,寄希望于我的纯牌天落鸟?这几只散兵游勇,当然毫无结果。粮食一把一把撒出去,可鸽子今天丢一只,明天丢一只。卖掉天津灰,换来电子环,淘汰特比环,买来公正杯。一年一年,关于每一只鸽子的故事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使我心烦意乱,让我怅然若失。
那是从集上买回的一只雨点,翅子上有一个暗章和平,是一只雌鸽。我用它配我的天津雨点雄,从眼砂,羽色各方面都觉得还可以。我的知识是从书本上学来的,都是纸上谈兵,让人家知道了会笑话的。我把他们驮到集上,请高手给鉴定了一番,都觉得还可以。
农活一忙起来就是起早贪黑的,可再累我也要挤出时间钻进鸽子窝,看一下鸽子是否下齐了蛋,看一下小鸽子的长势。更重要的是点一点名,看又少了谁。我们村的孙老道,以逮鸽为业,每天骑着破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破的提包里放着夹子,在田间小路上转悠。看见鸽子一落地就下夹子,十有八九不放空。好几次我从集上买回我自己的鸽子,那都是他的杰作。跟他理论,他张口一句,鸽子红腿,落地没准,能气得人吐血。凡是我套了足环的鸽子,大部分时间关在屋里,只是早晚放开飞一飞。
晚上,我在灯下仔细观看鸽子的羽条,眼砂。决定明天赶集放几只试试,考察一下种鸽是否过关,也算自寻乐趣。那只雨点出的小鸽远近放了几次,回来的都很慢,我心一凉,又是一只菜鸽子。我有几只不错的雄鸽,却没有一只能看上眼的雌鸽,这次又没戏了。
麦收开始时我家的大蒜,还没收完,累得我眼看着鸽子也没了兴趣。那只雨点歪歪斜斜飞上了房,扑扑啦啦的飞进飞出,一心一意饲喂小鸽。他只有一个章,如果像那几只有三四个章的,我会立刻把翅膀加工一下,让他只能在地上跑。算了吧,估计这只雌鸽真要把他乡当故乡了。
过了麦收,我打算再去集上寻找超级雌鸽,想再捎上几只放一下。我钻进鸽子窝去抓鸽子,没料到正在孵蛋的雨点受了惊吓,夺门而出。连房都没落,用它那还稍有破损的翅膀奋飞而去。我等到天黑它也没回来,我站在院中,怪自己粗心大意,百般滋味在心头。
地里的玉米定完苗,下了几场雨就半人高了。当黄澄澄的玉米棒子堆满房前屋后时,天空中的鸽子来来往往也多起来了,秋季竞翔开始了。
上午,我在院里把玉米摊开,已经有人播小麦了。鸽子因为怕给药死,都关在屋里。忽然一只鸽子落到房上,又飞到鸽子窝前。是我没关好鸽子跑出来一只吗?我仔细一看,这是一只赛鸽,脚环上贴有报到凭证,亮晶晶的。它显然不是寻食觅水,只想往鸽子窝的铁丝网里钻。天哪!是那只雨点,它怎么又回来了?都好几个月了。它展开双翅向铁丝网上爬,翅膀上的红色暗章赫然入目。
我连忙打开鸽子窝的门,窝里的鸽子一下子飞了出来。它却灵巧的飞进窝去。他的那只原对天津雨点正在孵蛋,对他的到来不知所措。雨点雌鸽搔首弄姿,羞羞答答。雄鸽咕咕叫了起来,仿佛怨天不辞而别,或是对自己已有新欢心存愧疚。这是他的新伴,一只小灰,飞了进来,见此情景,冲冲大怒,一下扑进去,两只雌鸽打成一团。我急忙放下手里的铁锨,钻进窝里,他俩又打到地上,我伸手一抓。那只雨点从我的胯下飞了过去,飞到了房上。抖抖凌乱的羽毛,似乎还望了我一眼,双翅一展,绝尘而去。小灰雌神气的飞进巢里,叫了两声,那只雨点雄眯起眼睛接着孵蛋。
我欲哭无泪,就是抓住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像我一样碌碌无为,终日为衣食而忙。我应该为他的离去而高兴,他的主人给了它展示的机会。我为自己不能算真正的养鸽人悲哀,鸽子是天空的骄子,它会携主人的灵魂飞翔,飞翔。养鸽的最高境界就应是人鸽合一,共同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