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65年9月--1969年2月
地点:济南军区政治部宿舍大院内外
角色:以黑蛋儿为主线串起的我,老大老二,东东,健健以及芸芸众生
第一章 我和黑蛋儿有个约定
13、1966年的春节
第二天我们在食堂打到香喷喷的米粉肉和红烧肉,吃得很过瘾。过了几天政治部又发了过节票,计有二斤猪肉,五斤刀鱼,一斤花生油,二斤鸡蛋,一斤白糖。
这些东西不一块进货,而是分批分期进。只要服务社的后三轮一嘟嘟,那身体健硕的司机蒋震便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迈着有弹性的步伐走到车后解绳子。这时服务社主任尹叔叔肯定先走到车前望望,然后朝四排楼扯着嗓子喊,“来鸡蛋了!来鸡蛋了!”再转过身朝西胡同这样大喊。
一会儿,院里的人们就源源不断地涌来了。这样的情景得持续三四天。
临近年关家里开始打扫卫生。按照爸爸妈妈的吩咐,我带领着妹妹弟弟擦地板桌子和玻璃。不一会儿,家里比往常干净了许多。我们子妹仨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高兴地笑了。
家宝哥哥给我拿来一挂长长的爆仗(鞭炮),是我喜欢的那种中等大小又脆又响的爆仗。弟弟拍着手跳高,嘴里喊着,“放爆仗了!放爆仗了!”那架势好像今天就是春节似的。
家宝哥哥已经上高三,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如果从高阿姨看我算起,他在这个家里已待了十多年了。包括爸爸妈妈在内,我们没把他当外人,他也把自己当成家庭一员。
三十晚上吃年夜饭,高阿姨和家宝哥哥都过来。爸爸亲手拌的猪耳朵白菜心,还有炸刀鱼,松花蛋,白菜粉皮排骨炖冻豆腐。豆腐是放在房顶上冻的。过去是爸爸干这个活,今年我自保奋勇,端着满满一盖垫豆腐上凉台,放到屋檐上。我觉得爸爸收留了黑蛋儿并给黑蛋儿做了新窝,我就得表现一把。
爸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拿了一个酒杯,给家宝哥哥到了半杯,说,“满十八就是小伙子了,喝点!”
家宝哥哥脸红了,推让着。高阿姨说,“过年了,你张叔叔让你喝点就喝点吧!”家宝哥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呛得直咳嗽。高阿姨抿着嘴,嘿嘿地笑了,笑得那样舒心,脸红红的,像抹了胭脂。
吃完年夜饭开始包水饺。高阿姨说,“都别管了,我自己就行。”妈妈说,“那哪行,一块包。”高阿姨说,“也是,年三十的饺子不一样。”
于是,爸爸擀皮,妈妈高阿姨家宝哥哥和我一起包,妹妹弟弟当饺子腿(运饺子皮)。大家边包边说笑,一会就包完了。
家宝哥哥说,“走,放爆仗去!”我们子妹三个跟在家宝哥哥后面出了门。
窗外土山和往日的寂静不同,已经聚满了人。老大老二健健东东都在其中,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根滴滴筋,正刺刺地冒火星,在漆黑的夜晚格外显眼。
看到我,他们高叫着跑来。家宝哥哥找了个树杈,把那挂爆仗挂上,从耳朵上抽出爸爸给他的香烟,划根火柴点着,抽了一口,呛得直咳嗽。他用那根烟点着爆仗,立刻往后退去。
清脆声伴着火光急促响起,像机关枪一样。很久,这挂爆仗才响完。在一片欢呼声中,我和老大老二健健东东他们欢叫着去玩了。
除夕早上天还没亮,妈妈就把我们叫起来。我发现一套新衣服已摆在床前,我高高兴兴地穿上,看到妹妹弟弟也穿上了新衣服,他俩高兴得抿不上嘴。我和妹妹弟弟一起走到爸爸妈妈面前,向爸爸妈妈深深举了个躬,说,“过年好!我们给爸爸妈妈拜年了!”
这个习惯是姥娘在这住时养成的。姥娘从55年到65年整整在我家住了10年,去年才回老家。姥娘走后,我们的习惯却保留下来,由给姥娘拜年变为给爸爸妈妈拜年。
妈妈掏出三块钱,分给一人一块,说,“好好,压岁钱。”我们接过后又还给妈妈,妈妈说,“先替你们存着。”这个习惯同样是姥娘在时养成的。那时姥娘给的压岁钱,都是妈妈先替我们保存。
爸爸拿着一个大爆仗上了凉台,我们紧随其后。爸爸点着了那个爆仗,一道绚丽的光彩喷射而出,把四周照的雪亮。妹妹弟弟拍手欢叫,在原地蹦高。我不由自主地看了黑蛋窝一眼。
黑蛋自从爸爸给它订做了新鸽窝后,非常高兴。我给它解开了胶布,它认可了这个新家,每天都要围着屋顶飞翔,然后落到窝上,对着后奔兴奋地叫着。眼下天还不亮,黑蛋和后奔仍在窝里,没出来,因此爆仗声吓不着它。我正想走到跟前仔细看看,就听妈妈在下面喊,“下来吃饺子了!”“嗷--”我们立刻高叫着,跑进屋去。
1966年的春节就这样降临了。这个春节给我不一般的感受,今年,我就要考初中了,在人生道路上,我将迈出关键一步:告别小学,成为一名我久为羡慕的中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