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65年9月至1969年12月

    地点：某军区大院内外

    角色：以黑蛋儿为主线串起的我，老大老二，健健，东东以及芸芸众生。

    第二章 文化大革命来了

    28、我参加的第一次武斗

    我感到呼吸紧促，心跳加剧，胸脯剧烈起伏，不由大喝一声，“不能打人！”我们扒拉开人群，一起涌到台前站住，把王老师围在中间。菜包馋猴子一看这阵势，顿时面露愧色，有些不知所措，黄鼬则悄悄溜了下去。

    老六一看急了，扬起头，看着崔国富，手朝外一指，“我们白字红卫兵正在开批斗会，你们黑字红卫兵必须马上离开会场！”说完，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飞速掠过。

    崔国富轻蔑地一瞥嘴角，转头对我们挥手高喊，“要文斗不要武斗！”“要文斗不要武斗！”我们齐声高喊。虽然我们人数不多，但口号声很大。对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一时间愣住了，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立在原处。

    须臾，老六反应过来，拧着脖子，声嘶力竭地起了一句毛主席语录歌头，“马克斯主义的道理----预备——唱！”台下立即响起歌声，开始不是很整齐，甚至还有些跑调，但很快就找到了调，越唱越齐，越唱越响，“马克斯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

    俗话说，人多势众。一点不假。他们人比我们多好几倍，一下把我们的口号声压下去了。我们扯着嗓子喊，但自己都听不见喊的什么。歌声停止后，会场一片寂静。老六对国富道，“听见了吗？马上撤离！”
    国富咽了口唾沫，神情不屑地看着老六，“你咋呼么？开批斗会不是你们白字红卫兵的专利，我们黑字红卫兵也有权利参加！”
    “你们参加是你们的事，别和我们搅合！”
    “谁搅合了？武斗就是不行！”国富也拧直了脖子。

    六年级三个班，不管哪个班，平时不大买老六账的人不多，国富算一个。倒不是国富有多大本事，国富除了学习好，积极参加班级活动外，业余活动不大掺和，体育方面更不在行。国富在老六面前之所以牛，是因为国富的爸爸是老六爸爸生前所在单位的党委书记，对老知识分子很照顾。据说老六爸爸去世后，有人曾提出收回那套四合院。是国富爸爸力排众议才留下。由于这个原因，老五老六平时对国富都很恭敬。

    国富说完这话，老六半天没接茬。倒不是老六没词了，主要是老六想起父辈那些事，有些左右为难。
    “崔国富别欺人太甚！”一个声音从台下传来。
    是老五！只见他面露冷笑，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凸显血缘关系！
    崔国富望着老五，冷冷一笑，“颜爱国，你憋得难受是吧？”场下响起一片哄笑，老五脸泛红色，一时很不自在。

    “崔国富，你别逼我。”哄笑声刚停，老六话音即起，是一种听来很平和很淡定的声音。这声音在别人听来或许没啥震慑力甚至是退却的表示，但我一听立即明白这是爆发前的宁静。在赛场上，每逢决赛时，老六才用这种音调讲话，“看我的，”他站在我旁边的跑道，一边抖动着双腿一边目视前方。刚开始我以为他没有了斗志，谁知发令枪一响，他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我使尽浑身解数也超不过他。从此我明白了，只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内心肯定充满了搏斗激情和必胜信念。

    国富仍然以不屑一顾的神态说，“颜爱华，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逼你怎么样？”话音刚落，老六鹰隼一般瞬间落地，像影子一样在国富前面一晃，就听哎呀一声，老六站在原地，国富却躺在了三米以外。
    “你凭什么打人？”四海怒目圆睁。
    “没你的事，离远点！”老六也知四海身手。
    “同学们，他们先动手了！上啊！”这时国富从地上爬起来，脸涨得通红，扯着嗓门喊道。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文攻武卫。黑字红卫兵战友们，亲不亲线上分。这是严肃的路线斗争，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上啊！”李空军举手高呼。
 
    会场顿时乱作一团。我面前一下涌来三个白字红卫兵，我一看一个二班两个三班的。他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属于那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类型的。我感到血直往脸上涌，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就像百米冲刺马上就要开始。

    我一把抓住最前面一个的领口说，“想干么？”他没动，也没说话。旁边两个往后坐着身子，想往后溜。突然我的左后肩不轻不重挨了一拳，回头一看是菜包。菜包两眼迅速往两边撇着，急促地说，“胖子，快跑，你们人少要吃亏！”
这时王老师抬起头，看着我喃喃说，“别武斗。快走，快走。”她眼里露出感激和痛惜的目光，说完又垂下头去，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顺着发梢往下滴淌。

    平时我一看见菜包，就想起黑蛋；一看见黑蛋，往往又想起菜包。虽然他学习不好，不愿用功并且总抄我的作业，但我对他总有一种亲切感。而现在我瞪着菜包，心里充满了仇恨，过去的一切美好感觉一扫而光。我直觉拳头越握越紧，一句你这个混蛋装什么好人从我的牙缝中迸出，随即一拳朝菜包脸上击去。菜包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但他没还手，就那样捂着眼睛慢慢蹲在地上。

    几乎同时，我脸上被人重重一击，直觉眼冒金花，头皮发麻，有一种呕吐感。“胖子你真狠！”耳边飘来似乎馋猴子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辨听，后腰就挨了一脚，一下将我踢到在地，无数的拳脚落在身上。开始还感到疼痛，后来就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