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是山城,这家公棚坐落在半山腰,公棚四周环山。据说,打这家公棚需要那种耐力鸽,实践也证实这种说法,许多优秀的速度鸽在这里都以惨败而告终。
公棚北面那座山叫蛇山,顾名思义山上生存着许多爬行动物,特别是那里生存着一种小青蛇,因为它毒性极大,远近闻名,很多专业扑蛇者都望而生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大学时同宿舍的麻三家就住在这里,好像就在山角下一个叫蛇山子的小村落。据麻三说,这里除了盛产毒蛇以外,兔子都不拉屎。真搞不太明白,麻三要用他所学的知识改变这里什么?
我决定来这家公棚潜伏的当天早晨给公棚去了个电话,说明我要应聘的目的,对方连我的自然情况都没问,就满口答应,并要我来公棚工作越快越好。我放下电话就赶路,差不多天黑时才到达公棚的。我刚走进公棚,一只凶悍的藏狗扑向我,吓得我毛骨悚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我清楚,遇到恶狗侵袭,千万不能跑,要站立不动,一旦跑的话恶狗将穷追不舍,直至将你扑倒在地,掏干你的心肝内脏。关键时刻传来了一声喊叫,藏狗立即停止了进攻,随着喊声一个小个子的瘸老头走了过来。
瘸老头打量了一下我:“你找谁?”
我忙说:“我早晨和公棚通过电话,我是来应聘的。”
瘸老头又打量我一番,说:“往里走吧,去办公室,人都在那儿呢。”
我看了一眼那条伸着长长的舌头,哈吃哈吃喘着粗气的藏狗,小心翼翼地向前方办公室走去。
当我推开办公室房门时,屋内乌烟瘴气,一伙人正在玩麻将。他们发现我进来,一个家伙头也没抬地问我:“找谁?”
我忙回答:“早晨我来过电话,是来应聘的。”
“应聘的?”一个光着膀子,前胸刺虎、后背刺龙留着寸头的家伙抬起了头,打量了我一下,“养过鸽子吗?”
我点了点头:“在家养过几只。”
寸头摆了摆手,说:“去吧,跟他们把那些死鸽子烧了,烧得干净点。”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前额上有一道明显伤巴的男子头也没抬地说:“想着,把脚环留下!”
我退出了办公室,心里打憷,这哪是公棚呀,有点像电影里演的一帮黑社会。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刺龙刺虎的家伙就是公棚的教练,那个前额有块明显伤巴的家伙就是公棚老板,人称六哥,教练姓姚,外号叫姚子,是六哥手下的头号打手,曾经养过几年鸽子,摇身一变,就成了教练。
那天晚上,我和公棚的两个小工差不多焚烧了一百多只死鸽子。六哥的打法和耿秃子完全不一样,耿秃子将死鸽子深埋,而六哥却是焚烧;耿秃子处理死鸽子时秘密行动,而六哥却是无所谓。我觉得六哥的打法对我及早地调查清公棚作弊提供了方便,不过雷伯和杏仁儿眼提醒的有道理,在这里要加万分的小心呀。
第二天早晨,没有谁叫我们,不像耿秃子那里,胡猴子扯个破锣嗓子乱叫,好像这里的人们都养成了习惯。我随几个小工走进了棚子,开始打扫棚内卫生,没有姚子和六子在场,好像昨天六哥他们玩了一个通霄,此时他们正在蒙头大睡呢。我走进棚子里,心不由得紧了,棚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的死鸽子,其他小工好像习以为常了,用脚将死鸽子踢到一边。我再细看,大部分的鸽子都是患有严重呼吸系统疾病,凭我的经验,如果不及时抢救,有倒棚的危险。
我没能控制住自己,随口说:“这些鸽子呼吸道都有病呀!”
与我并排而行的小黄毛眨着眼看着我,说:“没事,死就死了呗,肯定还有活的。”
我一百个不明白,六哥就是这么养鸽子?鸽友不容易,花钱把心爱的鸽子送到公棚来,把信任和希望都寄托在公棚,结果他们的爱鸽却面临着疾病和死亡的威胁。我清楚,我不是救世主,我所做的只能尽我的努力,揭露黑棚,于是,我闭上了嘴,但是心里却是一阵阵地疼痛。
吃过晚饭,六哥和姚子他们又玩起了麻将,姚子这个教练当的,一整天没见他进过棚子里。天没黑,我们就都回房间休息了。比较起来,耿秃子的公棚要比六哥的公棚强得多。
夜幕降临的时候,黄毛他们都睡了。我睡不着,那一片片的死鸽子总是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的,一只只小生命本该属于蓝天,却过早地下了地狱。罪孽呀!应该把这些真相告诉天下鸽友,让鸽友们觉醒。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寻找我行我素,他果然在网上,好像正在等我。我把我在C市公棚所见到的告诉了他,并建议他快速发个贴子,公布于众。然而令我大失所望的是,我行我素没有按我说的去做,他的态度很明确:虽然我们谈得来,但是我们彼此之间不了解,我没亲眼见到的我是不会下结论的。我很失望,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做人,做事应该这样。遭到我行我素合理拒绝后,我陷入了困境,真想第一时间把六哥公棚的真相告诉广大鸽友,让那些充满着希望的鸽友认清六哥的真面目。思来想去,我终于悄悄地拨通了杏仁儿眼的电话,我悄声地把我在这里所见到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她,她沉思片刻后,决定按我说的立即网上发个帖子,公布于众。
很快,我在中信网站论坛焦点专栏里看到了杏仁儿眼发的题为《某某公棚赛鸽大量死亡,公棚前景令人堪忧》的贴子。看罢,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很自豪,这是我在两家公棚潜伏后的第一个成就。
那天夜里,我舒舒服服地抽了一支烟后,钻进被窝,蒙头大睡起来。大概是半夜时分,我的房门突然被什么人重重地踹开,我睁眼看去,六哥和姚子他们一伙人虎视眈眈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姚子最先冲到了我的面前,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啥叫耳刮子呀?就是从耳朵开始往下刮,刮得我整个嘴巴子火辣辣的,接着又是一个麻利的窝心拳,打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真的领教了姚子这套组合拳的厉害。难怪雷伯和杏仁儿眼一再提醒我,在六哥的公棚要加万分小心呢。看来,六哥和姚子这伙人可不像耿秃子那么好对付。
虽然我的心口窝疼痛万分,嘴巴子火辣辣的,但我的脑袋还是很清醒的,我清楚,一定是杏仁儿眼的帖子惹的祸,所以,此时必须装傻,必须装作受了无穷的委屈而疯狂至极,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我疯子般地哭喊着扑向姚子:“你凭什么无故打人,今天我和你拼了!”
姚子虽然长得傻大黑粗,但身子却十分的灵便,他侧身躲过了扑向他的我,抬手又是一拳,这一拳重重地落在了我的鼻梁上,顿时,鲜血从我的两个鼻孔里流了出来。我真的急了,飞身一个仰头,重重地撞在了姚子的面部,顿时,姚子也血流满面。
姚子眼红了,一个久经杀场职业的干将,在家门口让一个看上眉清目秀的书生撞得满脸是血,他能不急吗!他顺势双手抓住我的头发,连续的仰头猛烈地撞击我的面部。他狂喊着:“小子,跟老子玩仰头,今天我就让你尝尝老子的仰头的厉害!”
姚子的脑袋像铁筑的,真是坚硬得很,几个仰头下来,我眼前金花四溅,终于倒在了地上,而且没有能力再爬起来了。
我躺在地上听见姚子说:“这小子不服,整死他!”
这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话,这声音应该是六哥的声音:“先把他捆起来,把事儿弄清,然后把他扔到蛇山上去喂长虫!”
我听了不由得毛骨悚然,这辈子我最怕的就是这种吐着长长舌头的东西,别说是看见活物,就是每每谈起它,我都浑身打颤,而眼下,我就将面临着一生中最恐怖的时刻了。
这时,我就感觉一些人上来上前七手八脚地、麻利地将我捆了起来,而且捆得牢。我他娘的图的是啥呀?放着好日子不过,逞什么英雄!鸽子呀鸽子,害得我妻离子散不说,这回还可能搭上性命,后悔怕是也晚了。我好像被他们抬到了他们玩麻将的屋子里,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闭上眼,等待他们发落。
姚子恶狠狠地说:“这小子装死,我看先把他腿筋挑了,然后扔蛇山上去算了!”
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先把他腿筋挑了,看他是不是装死!”
我心不由得一阵颤抖,原来这是一帮法西斯,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抗,因为反抗也是死,坐以待毙还是死,不如死得重于泰山,死得像个老爷们。我想到这里,先是松动了绑在我身上的绳索,然后微微地睁开眼,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人们,我发现六哥坐在那里,掏出一支香烟,正要点燃。我觉得机会来了,我要像制服耿秃子一样制服六哥,然后顺利脱离险境。我纵身跃起,扑向六哥,双手直奔六哥的咽喉,然而六哥终归是六哥,不是耿秃子,他只是一侧身,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向我的心口窝,我再次瘫坐在地。
我失败了,我不甘心,我疯子一样地狂叫不止:“你们凭什么打我?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我和你们拼了!”
几个人上前死死地按住我,使我没有办法动弹。
姚子瞪圆了眼:“这小子还他娘的挺硬,不服!今天我先让他尝尝挑大筋的滋味!”
我哭喊着大骂:“你们为什么打我,你们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六哥冲着欲上前挑我腿筋的姚子摆了摆手:“他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他死,好吧,我们就让他死个明白。姚子,你告诉他吧。”
姚子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条斯理地抽着:“棚子里死鸽子的事是你传到网上的吧?”
“死鸽子?”我装作莫名其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鸽子死不死管我什么事!”
姚子眯着眼看着我,冷冷地笑了:“小子,昨天你来这里,昨晚就把公棚死鸽子的事传到了网上,你说除了你还有谁?”
“不是我!”我态度坚决,“你们凭什么说是我?”
姚子冷冷地问:“你来公棚打工带电脑干什么?”
我忙说:“我喜欢玩游戏,我怕寂寞,我……”
“行啦!”六哥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我只想告诉你,我要先挑了你的大筋,然后把你喂长虫。姚子,天都亮了,少跟他废话,挑了他!”
姚子听罢,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足有一尺长的刀子,冲我走过来,另外几个人同时上来,死死地按住我。
我挣扎着,疯子般地喊着:“我操你们八辈子祖宗!你们乱杀无辜!你们不得好死!”
姚子的动作很麻利,他先用刀划破了我的内裤,然后刀尖直逼我脚腕后侧的大筋。
就在决定我生死的关键时刻,房门被推开了,雷伯神奇般地出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