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没有留在麻三那个小村落里吃饭,尽管麻三是真心要款待我们,他甚至有些生气了,可我们还是走了,在这里吃饭,我们张不开嘴,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哪!
和麻三分别时,麻三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这回你应该明白了我大学毕业后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这里的原因了吧?”
我深深地冲麻三点了点头。
麻三接着说:“那年,当我拿到大学入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永远地离开这个盛产贫穷的鬼地方。可是,当时我们家穷的没有能力凑足我的学费,二叔毅然地卖掉我们家唯一的可以出钱的财产——一头已经没有几颗牙的老驴,才终于凑足了我的学费。那是我离开屯子的那天早晨,二叔起得很早,他把驴套包套在自己的身上,艰难地拉着磨。望着二叔拉磨的背影,我的心碎了。那一刻起,我下决心学成之后一定回来,一定要带领这里的乡亲们改变这里,让穷怕了的乡亲们也过上舒心日子。我真的回来了,带着梦想回来了,可是……”麻三说到这儿有些伤感,“我清楚,干什么都不能一帆风顺,都会有困难,相信我,下次你们再来的时候,我再好好地款待你们,算我欠你们的。”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在不住地流血。我发现杏仁儿眼听着麻三的讲述,眼窝湿润了。
我们走了,临走时我想见一眼二叔,麻三说,二叔又上山了,下回吧。我们走了,是带着流血的心走的,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走的。我们走了,我们走得挺难受。
杏仁儿眼向我转达雷伯的意思,要我们去见他,他有话跟我们说。于是,杏仁儿眼的车在前,我和翔子的车在后,沿着蛇山子通往公路的唯一的一条小路行进着,去见鸽界奇人雷伯。
在车里,翔子把他在山洞捡到的我的电话交给了我,看到电话,一下子提醒了我,必须马上与我的前妻和儿子通个电话。因为那天我中了蛇毒,电话要通了以后,只是听到儿子和前妻在不住地呼喊,我却没有能力回答,我想他们一定急死了。
翔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没有任何表情地对我说:“军师,想给老婆打电话是吧?那天我看到她跟一个戴眼镜的家伙在一起,是我亲眼看到的。”
我明白翔子的意思,接下来我什么都没说,放弃了给前妻打电话的念头。
翔子突然说:“回家吧!”
“回家?”我摇了摇头,“公棚的水究竟有多深我还没的打探明白,不能回家。”
翔子接着说:“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我笑了,我明白翔子是话里有话:“翔子,你还不了解我吗,再给我点时间,我就一定给大家个说法。”
翔子还要说什么,可是,我的电话铃声响了,翔子的话咽了回去。
电话是前妻打来的,她的语调在颤抖,充满着责怪:“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又不接电话?”
前妻在电话里向我提出了一连串的为什么,我没有回答前妻的几个为什么,表现出曾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很想跟我的儿子说句话,他在吗?”
前妻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他在幼儿园,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细想咱挺愧对前妻的,面对前妻和鸽子,我竟然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鸽子,接下来前妻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想到这里,我平静地说:“我很好。”
我没容前妻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从心里我希望听到前妻的声音,却又害怕听到她的声音,还是那句话,咱心里愧疚。是呀,我必须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是一个负责任的老爷们儿。我所以挂断了前妻的电话,说到底是逃避,是不敢面对。是呀,人这一生,往往是瞬间的选择,人哪,到什么时候不能头脑发热,冲动是魔鬼呀!教训,深刻的教训哪!
翔子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没有再提及刚才的话题,而是没头没脑地说:“银子在跟金子嫂打官司呢!”
“打官司?”我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打什么官司?”
翔子头也没抬地说:“都是金子哥留下那几个臭钱惹的祸。”
我明白了,我没有再往下追问。
翔子又没头没脑地说:“你卖奔驰的那只国王号现在在大侃家呢,我亲眼看见的。”
“国王号?”我心头不由得一震,“明明是奔驰买走了,怎么会在他家?或许是奔驰借大侃用用吧?”
翔子没有回答我,而是递过一支香烟:“抽不?”
我接过翔子递上的香烟,没滋没味地吸着,这烟是苦涩的。
翔子也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突然,他话题一转:“前边那辆甲壳虫你们挺熟呀?”
我明白他是在指杏仁儿眼:“她是耿秃子的老婆,她比我隐藏得深,她和我一样潜伏在耿秃子的公棚内,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翔子没有接着往下问什么,又是话题一转:“一会儿你们去见雷伯,是鸽界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个雷伯吗?”
我回答:“是的,雷伯和我们一样,在为正义而战。”
翔子问:“一会儿我可以见到他吗?”
我回答:“当然,雷伯是我的朋友。”
翔子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我,我心里挺美的。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电话是杏仁儿眼打来的,她的声音很急促:“我们后面有人跟踪!是六哥他们,我认识他的车!”
听罢,我急忙回头,顿时,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跳加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