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儿眼好像一直在等我。
我钻进了她的甲壳虫里后,发现今天杏仁儿眼比以前更迷人,淡粉色的紧身T恤衫,乌黑顺畅的长发随便地挽个结。她真美,美得让人心动,大概是因为我目不转睛的目光里透着渴望和贪婪,我发现她的脸羞得通红。
我慌忙掩饰起自己的贪婪,没话找话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看雷伯?”
杏仁儿眼好像没听到我的问话,而是答非所问:“雷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比上次我见到他时消瘦了很多,而且他干咳的频率也加快了。”
杏仁儿眼一边专注开车,一边语气低沉地说:“医生让准备后事了。”
我发现杏仁儿眼说完后,眼窝明显地湿润了。我沉默了,心里难受极了,一位鸽界的领袖,一颗鸽界的巨星就将在无声无息中陨落。我祈盼着,祈盼着那瓣神奇的梅花能保佑雷伯战胜病魔。
接下来,我们彼此沉默不语了,这种沉默持续了很久。
甲壳虫在一家比较僻静的,以一个外国总统名字命名的酒吧前停了下来。这是我平生第二次来酒吧这种地方,第一次去酒吧也是和一个女人,一个省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通广大的女人媚姐去的。我记得我和媚姐去的那家酒吧是个典型的文化酒吧,这家酒吧在省城很有名气,想象得到酒吧的老板一定极有品味,就连酒吧的名字也是以法国大文豪巴尔扎克笔下的,那个疯狂的大学生的名字命名的。记得那年,省城卷起了一场来势凶猛的反贪风暴,直逼省市高官,平日里可以随时向省市高官发号施令的媚姐嗅觉极其灵敏。她在风暴来临的前夜,一个抿翅落到了美国,一趴窝就她娘的五、六年。我大学毕业时,因为工作的事急得焦头烂额,结果手眼通天的媚姐,一句话就解决了我大学毕业后的就业问题,那场反贪风暴来得太突然、太凶猛,媚姐不得不走,不敢不走。媚姐走的早,以后我没借上啥劲,不然翔子的事就犯不上找那个赵局长了,翔子的冠军男孩也不至于落到了赵局长的手里。
这天晚上,我和杏仁儿眼再没有谈及雷伯,因为谈雷伯让人心酸,让人难过。于是,我们的谈话还是从耿秃子开始的。
“他的伤重吗?”
“食指被砍掉了。”
“他们为什么偏偏砍掉他的食指?”
“应该是阴谋吧。”
“他们要他的食指有什么用呢?”
“一定有用。”
“是不是我们的双簧演过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正是我要达到的目的,而且我所要达到的最后目的不仅如此。”
杏仁儿眼的话吓了我一大跳,女人真是让人难琢磨,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还要厉害。我能想象得到,耿秃子一定是把她害苦了,她对耿秃子恨之入骨,她每时每刻都在实施她的报复计划。
我陷入了思索。
杏仁儿眼话题一转,问我:“想喝酒吗?”
是呀,好长时间没喝酒了,今天在蛇山子,麻三诚心诚意精心地为我准备了丰盛的酒席。可是,那种酒咽不下去,一想到蛇山子的父老乡亲们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我就有一种在喝蛇山子父老乡亲们血的感觉。
杏仁儿眼没等我同意,便要了一瓶叫什么XO的,外国人喜欢喝的跟马尿的颜色差不多的洋酒,这种外国人喜欢喝的玩意我跟媚姐一起喝过,后反劲。
杏仁儿眼喝了口酒后,像是自言自语:“耿秃子的末日到了,他的棚子挺不过这个赛季了。”
杏仁儿眼的话语很低沉,却是一字一板,充满着自信。
我附和地说:“六哥的棚子也一定挺不过这个赛季!”
杏仁儿眼抬眼看了看我,思索片刻,然后又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我不明白杏仁儿眼为什么摇头:“为什么?”
杏仁儿眼仍然思索着,没有言语。
我努力地分析着,却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杏仁儿眼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是我给蛇山子药厂准备的三十万,听你说有人赶在我的前面已经给蛇山子汇去了,所以药厂用不上了,你拿去吧,这个赛季结束后回去把你卖给那个叫什么奔驰的鸽子再买回来,好好养你的鸽子吧,再帮帮你那个穷哥们儿翔子,别再做这种冒险的游戏了。”
“你怎么知道我把鸽子卖给奔驰了?”我有些莫明其妙。
“听雷伯说的。”
是呀,雷伯刚才告诉过我,他了解过我,可能雷伯和杏仁儿眼了解我还不止这些。
我将银行卡推回给了杏仁儿眼:“我是不会要的,因为……”
“这些都是耿秃子赚来的黑心钱。”杏仁儿眼打断了我的话,“它本该属于你们鸽友。”
我是个大男人,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接受一个女人的资助,因此,我摇了摇头,坚决地说:“这钱我不能要!”
我的话带有一点严厉,不可抗拒。
杏仁儿眼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没有再勉强我。
我明白,杏仁儿眼是一片好意,我的话可能说重了,当时杏仁儿眼有些尴尬,为了缓解当时的局面,我举起了酒杯:“我们喝一杯!”
“为什么?”杏仁儿眼举起酒杯问。
我想了想:“为我们相识!为我们的胜利!”
杏仁儿眼思索了一下,然后我们一同喝干了杯中酒。
我放下酒杯,我问杏仁儿眼:“我想你应该到了离开耿秃子公棚的时候了吧?”
杏仁儿眼想了想说:“不会太久了。”
我说:“那里时刻有危险,早一天离开就早一天安全。”
杏仁儿眼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看得清楚,她的眼里充满着感激。
我想起了贴心口处的两瓣梅,我取出了那瓣梅花,捧到了杏仁儿眼的面前:“这就是传说中的两瓣梅,她可以帮你驱逐邪恶,她可以保你平安,留在你身边吧!”
“两瓣梅?”
我接着说:“这是二叔冒着生命危险在陡峭的悬崖上采摘到的,二叔为了采摘到两瓣梅,他老人家掉到悬崖下,差点摔死,现在还重伤在身呢。”
听了我的话,杏仁儿眼的眼里闪动着泪花,不过,她并没有接受我捧在手里的两瓣梅,她说:“我没事,我能保护好我自己,留在你身边可能会更有用。”
我说:“我现在的公棚老板好像不像耿秃子和六哥,好像他不是一个黑心老板。雷伯说的对,中国的公棚不一定都是黑的。”
杏仁儿眼听了我的话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了我手中的那瓣梅花,然后像雷伯一样,将那瓣梅花紧紧地贴在心口。
我当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种鼓足勇气,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有时我真为你担心,因为你在我的心中很重要。”
杏仁儿眼的脸红了,她的眼里镶嵌着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