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迎着阳光放飞一棚信鸽，鸽哨响起，成百上千羽鸽子以家为中心，低空盘旋三圈后振翅高飞——这是戴春勇最熟悉不过的情景。
   
    看着自家鸽子在空中慢慢飞成小黑点，直到鸽翅扇动的嗡嗡声再也听不清，他才转身走下房顶。回到家里，妻女多半还没起床，哪怕几百只鸽子同时咕咕叫唤、早起觅食的声响有多恼人，经过近30年的“锻炼”，母女俩早就习以为常。至于邻居，更不必担心，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为避免养鸽扰邻，爱鸽如命的戴春勇就把家从市中心搬到郊外。

    如今，女儿小戴这样形容自己的家：“我们家没有邻居，出门就是农田，走过好几片后，才能见到一家。”出生于80后，小戴从小就跟同学住得很远，那些弄堂游戏在她印象中异常模糊。她的记忆里，最清晰的还是两件关于鸽子的事。一是每天清晨5点不到，家里的鸽子便纷纷醒来觅食，“2000对脚爪踏在楼板上，那感觉仿佛踏在你脑袋上，等到老爸撒出一把吃食，砸在你脑门上的便成了2000只尖尖的喙。”小戴说，另一桩则是一年夏天，父亲对正端着碗绿豆汤消暑的女儿说道：“我对你够不错的了，我给你吃的绿豆要6毛5一斤，给鸽子吃的才6毛2！”
   
    这就是都市里的养鸽人，为了鸽子，他们宁愿远离繁华；对于鸽子，他们更视同自家亲人。对养鸽人来说，鸽子的一切都令他们心醉——扇动翅膀的微弱响声能让他们莫名激动，鸽哨响起，他们的心也随之放飞。碰上几千公里外放飞的比赛，每到鸽子预计归巢的时候，鸽棚里任何一阵响动都能触动鸽主最敏感的神经。在这座城市的记忆中，鸽子应该有一席之地。但不知何时起，这种特殊动听的声音似乎已经远去。随着城市加快更新，上海陆续出台各类养鸽限制。尤其世博年里，申城上空又多了很大片的禁飞区域。
   
    “对很多人来说，我们恐怕不是个特别受欢迎的群体。”上海VIP赛鸽俱乐部主任戴春勇打趣道。但城市养鸽人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纷纷搬离闹市，甚至在近郊的鸽舍附近专门租一间小屋留给自己。虽然他们中有身价过亿的老板，也有靠开出租为生的司机，但每当日出日落之时，他们都会从都市各个角落赶往四面八方，去照料他们的鸽子家人。亲力亲为，除了情感因素，更多的还有技术原因。饲养信鸽必须有些道行，必须懂得识鸽品鸽。怎样的鸽子血统纯正，各个品种分别适合长途还是短途飞行，如何交配能得到更高品质的鸽二代，这些都是学问。觅到好鸽后，还得懂得养鸽，这饲料就大有讲究。
    
    养鸽人十有八九都会去赛鸽。目前，很多城市都有了信鸽协会。信鸽大有生意经，贵的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一羽，最便宜的不过近百元。而现在的比赛也很多，奖金几万到几十万，也算不菲，这使得许多都市养鸽人都能做到“以鸽养鸽”甚至“以鸽养人”。
   
    当然，养鸽并非完全坐享其成的事。单是日出日落每天两回的固定放飞，就非常人能够坚持。也因此，圈子里流传这样一个说法：养鸽的男人肯定是个好男人，有“归巢性”。因为养鸽人都喜欢亲自喂养、放飞鸽子。即使人在外面，只要想到鸽子，事情再大也会尽量争取按时回家，至于旅游，更是能免则免。
   
    此外，让养鸽人忧心的是，上海鸽友人数不少，但其中的年轻人寥寥可数。“如今年轻人娱乐内容多了，能静下心喜欢鸽子、养鸽子的少了。我们这代养鸽人不知道有几个能把鸽子传承给后人。”老戴说。
   
    虽然在旁人眼中，他们多少有点玩物丧志的意思，但对大多数都市养鸽人来说，有牺牲，更有收获，迷而不癫的状态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更让他们时刻飞翔在爱与痛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