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勇将一串钥匙递给了我:“这是翔子家的房门钥匙,让翔子搬回去吧!雷伯说得对,翔子一家三口不能没有房子住呀。”
我接过了曲勇递过的钥匙,眼窝湿润了,可是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此时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只是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曲勇的肩,深情地看着他,充满了感激之情,一切都在不言中。
曲勇说:“按说我们应该算是老朋友了,我们彼此在网上聊了这么多年,原来你小子就是两瓣梅,难怪我们彼此有共鸣。”
“是呀。”我也深有感触,“今天我们总算见面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类分。”
曲勇话题一转,说:“回家吧,她们娘俩儿都等着你、盼着你呢。”
我想了想,说:“还是等这个赛季结束以后再回去吧,我想这里现在需要我。”
曲勇点了点头:“也好,这里真的很需要你。她会理解你、支持你的。”
我突然想起了杏仁儿眼:“你不该让她走,应该把她留下来,她很优秀。”
曲勇想了想,说:“我了解她,她想走,我是留不住的。她说她太累了,她想歇歇。是呀,她真的太累了,让她歇歇吧。”
我有些替杏仁儿眼担心,我清楚她随时可能有危险,因为耿秃子让她弄惨了:“她会去哪儿呢?”
曲勇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言语,他的眼里却充满了矛盾。
……
那天夜里,天空雷声大作,接着大雨瓢泼。
我没有半点的睡意,一闭上眼,雷伯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雷伯说得对呀,单靠我们几个人想拯救中国的赛鸽运动的确是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呀!想拯救中国的赛鸽运动,必须引起高层的重视,出台一整套的、严紧的治理措施,大规模、全方位地掀起扫除“黑棚”的风暴。可是,谈何容易呀!我又想起了那个手眼通天,可以任意向省市高官发号施令的女人——媚姐,如果她在,她一定能帮我们完成心愿,因为她有能力。可是,她现在可能仍然在美国趴窝呢,用得着她的时候,我真的想她了。
天空,雷声大作,像似雷伯在怒吼。
天空,大雨倾盆,像似雷伯在流泪。
……
这个艰难的、阴雨连绵的赛季终于结束了。
不少公棚垮掉了,一些跟头把式坚持下来的公棚也是赔得老逼朝天,下个赛季能不能存在还都是个迷。唯有我们的公棚轻松加愉快,充分显示了奖金赛的公正性、公平性和合理性。
赛季结束了,我该回家了。
回家前,我想我应该去看看雷伯,陪老人家唠唠嗑,我想老人家一定很寂寞,还有我应该去趟蛇山子。几天前,麻三给我打来个电话,说他们的药厂出奇的兴旺,他们决定实行股份制经营,说我投入的三十万已经作为药厂的股份了,我是药厂当之无愧的股东之一,当之无愧的大功臣。麻三呀麻三,他哪里知道这三十万跟我根本不挨边。麻三电话里还说,一个美藉华人看清了药厂的潜力和前景,为药厂一次性入股千万,药厂的前景十分可观,蛇山子的父老乡亲们富了。麻三在电话里邀请我来蛇山子参加股东大会,我觉得我应该去一趟,一来把情况向麻三他们说清楚,二来我可以看看二叔,那可是救过我性命的老人哪!
雷伯的坟墓上除了鲜花以外,还堆满不少精致漂亮的纸鸽子,这些纸鸽子一定是杏仁儿眼为雷伯叠的,它们个个都像雷伯的铁将军。
我为老人烧上一柱香,为老人点上了一支香烟,然后我坐下来和老人聊了起来:“雷伯,这个赛季结束了,我听您的,我一定回家,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好好养鸽子。回家前,我特意来看看您,我真的很想您,我知道您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寂寞,所以来陪您唠唠嗑,陪您抽支烟,陪您喝顿酒。您是不知道,您老人家走的那天,您的铁将军们炸笼了,炸得很凶,有的甚至撞得头破血流。我真服了,鸽子这些小精灵真有灵气,它们舍不得你呀。雷伯,您的帖子像一颗巨型炸弹,它的威力真大,很多公棚被这颗巨型炸弹炸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他们经不得您这一炸呀。同时,您的这颗炸弹也炸醒了那些仍然蒙在鼓里、执迷不悟的鸽友们,我想您的这颗炸弹也一定能炸醒那些一直沉睡着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爷们,使他们真正地意识到中国的鸽界到了非整治不行的时候了。雷伯,我们的公棚成功了,我们的奖金赛正在深入鸽友们的心。”
雷伯可能很久没抽烟了,他的烟很快抽完了,我忙又为他老人家点燃了一支。
我接着说:“雷伯,我经历了一个感触很深的赛季,在这个赛里,我接触了很多的鸽友,他们让我很感动,让我更加感到有责任,有压力。有一位马姓老伯,无儿无女,老伴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十多年了,靠马老伯微薄的养老金艰难地维持着老两口的生计。马老伯一生爱鸽如命,他送来我们公棚两羽鸽子参赛,可是,家飞初期,他的两羽鸽子就游棚了。我们电话通知了老人家,马老伯沉默了一下,道了一句谢谢,没有多说一句话。公棚决赛那天,老人也来了,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和鸽友们一起期盼着鸽子归巢。当获奖鸽归巢时,他跟鸽友们一起欢呼雀跃,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我被马老伯的行为感染了,我走近了马老伯。马老伯拉紧了我的手,流着眼泪对我说,前几天老伴走了,老伴临走时跟我说,家里的一切让她折腾空了,连鸽粮都买不起了,她说她对不住我。她走了,我可以攒些钱,养鸽子了。老伴知道我的心思呀,明年我可以多送公棚了,鸽子多了就不能都游棚了,或许还有机会进奖呢!一个多么执着的老鸽友啊!”
雷伯的烟又抽完了,雷伯的烟抽得真快,今天我一定让老人过足烟瘾,我忙又给雷伯点上一支。
我接着说:“雷伯,翔子有房住了,有鸽养了,他现在活得有滋有味。他不知道我来看您,知道了他一定跟我来的,他很想您,过几天我一定和他一起再来看您。雷伯,您想喝酒了吧?您一定好久没喝酒了?今天,我特意为你带来了一瓶名酒,还有A市的最有名的风味下酒菜,今天咱爷俩儿喝个一醉方休。”
我把酒菜为雷伯摆上,又为雷伯斟上一杯酒,我也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和雷伯一杯酒一口菜地喝了起来。整整的一瓶酒喝干了,整整的一包香烟抽完了,雷伯坟前的那柱香还没有燃尽。我清楚,雷伯是在留我,是在留我陪他多唠一会儿,雷伯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呀!于是,我又跟雷伯唠了很多很多,大到关于中国鸽界未来的走势,小到什么血统的鸽子配对做种比较科学合理……
那天,我和雷伯唠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三柱香燃尽了,我跪在雷伯的坟墓前,重重地给老人家叩了三个响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人家。临走时,我还向雷伯承诺,我会经常来看他老人家的,而且,我还要带老婆孩子一起来看望他老人家。
离开了雷伯,我去了蛇山子。
来到了蛇山子,我意外地见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一直让我担心的杏仁儿眼;另一个更是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媚姐,那个手眼通天、可以随时向省市一些高官发号施令的媚姐,如今已经入了美国藉的媚姐。
媚姐就是麻三所说的向药厂注入千万元股份的美藉华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