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篇匈牙利基因学家艾佛·安可〔Alfons Anker〕所撰述的文章里看到一则针对我们的第一本书的奇特评论。这位匈牙利学者一开始便写道,他之所以写下此文是受到尤根·熊内斯〔Jürgen Schönes〕的文章及《赛鸽的遗传特质》这本书的启发。他觉得,他以一个基因学家的眼光观之,后者是他所见最严谨的学术作品之一。然而在这段溢美之词之后,这位匈牙利学者却接着提出了一个如下的看法:“虽然此书中并未明示,但是却给人如此的印象,即赛鸽的所有重要因素皆依循孟德尔的理论。然而我认为质与量的特性却应加以区分。也就是说前者是依循孟德尔的理论,后者则不是。”
在对此下评论之前,我们想先告知安可先生:我们确实并未在书中明示,但是却也不作如是想。关于这点我们可以从我们的档案数据中找出证据。德国出版商原本计划以《战斗精神与活力》做为此书的书名。而我们不赞成的原因则写在我们在1973年5月26日给出版社的信中:
“我们试图在我们的书中探讨具体、可掌握的遗传特质,而不是神秘、空洞的观点。我们并不怀疑持久力、活动力的存在,不过它们属于量的遗传性,无法简单的以孟德尔学说来解释。无论如何,孟德尔学说和此书少有或者根本毫无关联。”
安可先生应不会介意这回轮到我们受到他那篇发表于1974年6月25日《信鸽》上极有意思的文章的启发,他在短短数页里对这个问题的阐释远胜于无数的老掉牙文章,后者出自那些毫无科学素养,却不心虚地执笔多年的人。然而我们也并非要将一些没有学术根据的赛鸽书籍作者的贡献全盘否定掉。我们真的绝无此意!
为了直入事情的核心,我们首先得试着阐明以下两个词语:
1、“质的特性”是和一种特定〔外在〕的特点有关的特性〔例如一只母鸡鸡脚的长度。〕
2、“量的特性”是受许多因素决定的特性〔例如:一只母鸡在一定时间内所下的蛋的数量。〕但是赛鸽在比赛方面的成效因素却比母鸡的蛋产量、母牛的奶产量等产品因素要难测得多。
以赛鸽为例,“质的特性”为颜色、身体大小、体型、羽毛品质、尾巴宽度、眼睛颜色、颈部与脚的长度。而本书的标题也点出,鸽翼也属于“质的特性”。
虽然在他的文章里,艾佛·安可并未特别说明〔也许对他而言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却要强调,这里所举出的“质的特性”的例子并不总是和“单一”特性有关。因此在问是否能套用孟德尔学说之前,我们必须先分析鸽翼。我们要将前肢的长度、后翅的宽度、前翅的长度等加以区分。《赛鸽的遗传特质》的读者会认为理当如此,但是对那些一直在他们的每周专栏中撰写遗传性相关文章的人就不这样想了,他们认为孟德尔学说不适用,“因为赛鸽不是豌豆〔译注:孟德尔曾以豌豆做实验并根据实验结果提出了他的遗传学学说〕”。艾佛·安可将“量的特性”分成两大类:
第一类为受少量基因影响的特性,如:活动力、抵抗力、体能状况性。
这些特性会由于近亲交配而减弱〔理由:基因同质性homozygosity〕。但是在第一次杂交时,这些特性又会再度转强〔理由:杂种优势heterosis〕。
第二类为受大量〔有时高达数百种〕基因影响的特性,如:性格/“mordant”持久力、理智/机灵/精明、速度、距离灵敏度。
值得注意的是,艾佛·安可在此将“速度”因素归入“量的特性”,这表示他将其视为一种“概括性”的特性。反之,查理士·凡得希登〔Charles Vanderschelden〕及其追随者则只在鸽翼中寻求“速度”的特质。
明显地,“速度”取决于一连串因素,这些因素同时也受“质的特性”〔鸽翼的形状〕与“量的特性”影响,而这两者又受制于许多难以分析的因素。然而有一点是确定的:的确有飞得特别快的鸽系存在。若是我们说詹森系鸽子就列属其中,你对此也许就不会感到惊讶了。我们深信,这种特性是可以经由近亲繁殖,也就是不断让家族内的快鸽彼此交配,而获得的。认为这种“概括性”的特性只取决于飞行工具〔鸽翼〕是不对的。我们认为这是查理士·凡得希登(注1:如后文所示,这项错误无损于查理士·凡得希登的贡献。)及其追随者所犯的错误。
对信鸽遗传性具基本概念者应可轻易理解以下的内容:
杂交只能提升那些因鸽舍纯粹性〔基因同质性〕而被抑制的特性,“量的特性”中的第一类如活动力、抵抗力、体能状况性即属于这种特性。
反之,第二类的特性〔个性、持久力、理智、速度、距离灵敏度〕则无法获得提升,因为“杂种优势”在此毫无影响力,而是以中间混合型传承进行。例如,一支速度慢的鸽系和一支速度快的鸽系交配所生下的鸽子会飞得比前者快,但是比后者慢,然而它却和孟德尔学说式的分离定律无关。不像活动力〔第一类〕,这种中间混合型传承甚少或者根本不受“杂种优势”的影响。
谈谈“量的特性”
现在我们依循艾佛·安可的分类来谈“量的特性”。
第一项为:活动力
虽然人人都在谈活动力,对许多鸽友而言,它仍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此外,对于活动力或生命力的评估并非如某些人所说的那么简单。
一个德国鸽友长期以来一直将一种简易、万无一失的判断活动力的方法视为他个人的大秘密。在临终之际,他透露了这项秘密。那些从他那里得知诀窍的人对此深信不疑。那么他是怎么做的?他将待检视的鸽子头朝下地放在手掌心里。如此一来鸽子的胸骨便朝下,头也下垂。在掌心里保持平衡的鸽子并不会乱动。然后他以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触胸骨后面一下。根据那个德国鸽友的说法,有活力的鸽子立刻会站起来。其他鸽友们则以一只手捉住鸽子〔以正常姿势〕,再以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将鸽嘴朝上斜拉。这些鸽友们认为一只有活力的鸽子会扭动头,扭得越用力,代表它越有活力。
还有一些鸽友们以鸽子在手里扭动的情形做为评鉴鸽子活动力的依据。他们不喜欢驯服、温和〔太过安静?〕的鸽子,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缺乏生命力的证明。
另一些细腻的鸽友们虽然不排斥外表安静的鸽子,但是他们以所谓的“引擎运转”来评断手里的鸽子。他们坚称,从鸽子的“引擎”里很容易就能断定那是“一辆跑车”还是“一辆老爷车”。
不过,光凭外表来评断活动力或生命力绝非易事。除了前述的几种诀窍以外,许多冠军赛手一直都以眼睛来判断活动力。他们确信,眼睛反映了健康状况和活动力。呆滞的眼睛代表鸽子病了或是缺乏生命力。反之,明亮、色彩鲜艳的眼睛则代表鸽子血系优良健康,并且是内部器官运作和谐的证明。
虽说评断活动力绝非易事,但是对我们而言,“生命力”毫无疑问属于选手鸽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如同安可先生所言,和活动力有关的基因不只一种,而决定生命力的基因数目却很有限。我们不是曾提过,精力旺盛的动物大多为杂交的产物?这可由经杂交增大了基因对的异质性〔heterozygosity〕,并进而增强了生命力的事实来解释。因此一般来讲,活动力可经杂交提升,而近亲繁殖则会将其减低。
抵抗力
艾佛·安可对这个词汇没有明确的定义。他指的是对付外来攻击的抵抗力?像是对抗疾病的抵抗力,还是对抗飞行疲惫的抵抗力?根据这位匈牙利学者的看法,杂交可提升抵抗力,近亲繁殖则会减低抵抗力。因此它和活动力适用同一条定律。但是我们不相信对抗疾病的抵抗力和对抗疲惫的抵抗力取决于相同的基因。
体能状况性
轻易进入良好体能状况、良好体能状况的持续时间和艰辛飞行之后的迅速恢复属于同一类的特性。近亲繁殖的下一代较不适于飞行,而较适于用来育种。近亲繁殖的下一代对杂交尤具重大价值。其他作者认为,人们应该留意近亲繁殖对提升活动力的影响并保留最具生命力的后代,对此,艾佛·安可却完全不茍同。他质疑这项错误的理由如下:近亲繁殖会加强鸽舍纯粹性〔基因同质性〕,并对前述的三种特性〔第一类〕造成负面影响,进而影响了飞行表现,因为鸽子体力会减弱。然而由于其极度集中的基因作用,这种较不具活力的同质基因个体却比它那些较为活泼的手足更具育种价值。所以这位匈牙利基因学家认为,因为较不具活力或赏绩不佳而将近亲繁殖的下一代去除是不对的。
谈谈“质的特性”
我们已谈完了第一类中的特性。现在我们要来谈谈第二类中的特性,亦即为受大量基因影响的特性,它们分别是:
性格
艾佛·安可相当重视性格特性。他使用了比利时赛鸽界喜爱用的术语“mordant”,意指选手鸽的恋巢情结。在种鸽舍里,再多的“性格”都不够。由于这种特性为中间混合型传承,不是孟德尔学说式的分离定律,我们总是只能获得中间型的性格。因此我们应该注意不要将较不具个性的鸽子混入血系里。
智能
我们晓得,专业的生物学家会畏惧将这个词用于一般动物身上。鸽子的智能无法和人类的相比,也无法和特殊的动物如海豚的智能相比,但是我们依然借用了安可先生这个词,因为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个词已是约定俗成了。
安可先生认为“智能”指鸽子在途中自己寻得返巢途径的“超级敏感度”及“精明性”。奇怪的是,这位匈牙利基因学家并未提及方向感。我们知道,这个奇迹的控制秘密还需要被研究,人们尚无法成功的提出一个合理解释。不论是智能或方向感,同类动物的单一个体彼此几乎都不同。关于这个主题,我们会另辟一章讨论。
或许是基于比利时诸位冠军赛手的经验,安可先生认为,用所谓的“猫头鹰脸”可以找出最聪明的鸽子。当我们从正面看一羽鸽子的头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有鼻子,还有整个脸。这位匈牙利基因学家将此特性归入中间混合型传承,不是孟德尔学说式的分离定律的第二类特性。
距离灵敏度
一些鸽友认为,飞较长距离的灵敏度只不过是训练的问题。然而从实际例子中我们知道并非如此。我们见过许多纯短距离鸽主不考量自己的专长,而去参加中距离赛。结果是一塌糊涂。我们还知道一个在一个大型赛鸽协会中无人能敌的诺雍赛短距离鸽主被友人引诱去参加协会里唯一的长距离赛杜尔丹赛。在正常的竞翔天候下,他的四羽战将竟无一羽在当天返巢。没错,我们同意缺乏训练可能是原因之一,而单一个例或许不足以代表全体,但是我们的确知道有好几位诺雍赛强豪参加了杜尔丹赛,成绩却乏善可陈。奇怪的是,参加拿永赛〔180公里〕的那些相同鸽主们可以毫无问题的参加圣丹尼赛〔270公里 + 一夜笼〕并有傲人翔绩,在杜尔丹赛〔360公里 + 两夜笼〕却一筹莫展。也许你会认为这样的例子不够多,希望我们还能再举出其他例子供参考。我们当然可以指名道姓,但是我们却不愿这么做,因为我们怕损坏了一些冠军赛手们的美名,而这绝非我们的用意。许多中距离鸽主曾对我们透露他们想参加长距离赛的意图。他们也真的去试了,结果空手而返。你可能会说这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以最好的鸽子参赛。这的确有部分是事实。然而许多实例显示,速度飞快的中距离鸽无法胜任艰辛、却不能称为异常的长距离赛任务。
这么说来真的没有全能鸽的存在吗?你会这么问。有没有能飞100公里也能飞1000公里的鸽子?有的,但是它们就像白色的黑鸫一般的稀有,而且它们多为两支近亲繁殖血系彼此杂交的成果,其中一支血系带给它们长距离鸽的特性,另一支血系则带给它们灵活及速度。
依艾佛·安可的观点,距离灵敏度是和肌肉品质息息相关的。和他抱持相同观点的著名的荷兰赛鸽记者皮特·迪威德〔Piet de Weerd〕,后者绝对是最好比利时赛鸽专家之一。安可先生说,肌肉品质可以由训练有素的指尖得知,人人都学得会,这绝非神秘不可知的。
关于肌肉的特性,我们已经特别探讨了。此外,我们深信,除了肌肉品质之外,所谓的距离灵敏度还受其他因素影响。
这位匈牙利基因学家认为,距离灵敏度属中间混合型传承,不是孟德尔学说式的分离定律:它不太受近亲繁殖影响,也不会因杂交而增强。虽然他未再多作解释,他的意思其实就是,这种特性既不会因近亲繁殖的基因同质性而减弱,也不会因杂交的杂种优势而提升。然而从比利时冠军赛手们的实战经验中我们学到,肌肉品质会因近亲繁殖而减弱,也会因杂交而改善。不过我们必须承认,对于这项陈述我们尚缺乏科学依据。
在我们开始研究“速度”这个主题之前,我们要先说明一点,在他的文章
〔1974年6月22日的《信鸽》〕中,艾佛·安可认为两支近亲繁殖的血系所产生的杂交后代无法再用来育种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而这个观点是阿诺·麦尔〔Arno Meyer〕在《专家们如此育种》这本书里提到的〔228页,11点〕。安可先生认为,人们尽可以用那些杂交后代继续育种,不过最好找无血缘关系的伴侣,不管它们的伴侣是近亲繁殖还是杂交而成。
至于在实际状况中,参赛频繁的鸽舍情形又是如何呢?并非如阿诺·麦尔所写,否则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比利时赛鸽都要淘汰了,艾佛·安可在这方面是对的。所以说理论固然非常有趣,不过在赛鸽界我们还是必须实际一些。
速度
安可先生认为,速度取决于:赛鸽的翅膀形状和气质。
不过若是“速度”这个特性本身缺席的话,光有前述两项条件也是不足的。很遗憾的,对于“速度”特性受哪些因素影响,安可先生未再多做说明。
在《动物王国中的飞行艺术》(《动物王国中的飞行艺术》的作者为史莱波教授〔Prof. Dr. E. J. Slijper〕及柏荷斯教授〔Prof. Dr. J. M. Burgers〕。)这本书里,我们读到这个特性应会受“内在动力”影响。我相信,这个词汇差不多已对这位匈牙利基因学家的观点做出了答复。安可先生以极度近亲繁殖的詹森系为例,根据各国际赛鸽报导,各地的鸽子飞行速度之所以变快,詹森系鸽子贡献良多。他将这个特性归入第二类,亦即量的中间混合型传承在詹森系鸽系中已根深柢固。
在本书中,我们将着眼于这些从外表可看到的特性,尤其是鸽翼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