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独辟外籍蹊径 半世专好洋鸽此道
----养鸽家张亮舒先生谈访录
·祝匡武·
记得10年前,曾与养鸽家张亮能先生在武汉第二次全国信鸽品评会上作过一次尽兴详谈;10年后,再拜访晚他15分钟出世的挛弟张亮舒先生,十分有缘。已近古稀之年的张亮舒先生来深圳已8年了。广东一地的鸽友,应该走动的都已登门造访或早就相识许久了,显然我是个迟到者。直到见了面,张老仍不认识我。不过,谈到来意,张老告诉我,这竟是他养鸽50余年来第一次正式就养鸽事宜接受采访!
以下便是1994年7月23日在深圳张老府上的采访实录(第一人称):
(一)解放前至“文革”__情有独钟,海斯门西翁
大约在1932年,我还是七八岁的孩童时就喜欢上鸽子了。那时上海还没有鸽会,只是感到好玩而已,最远放到苏州。鸽子一回家,便拎着鸽子飞奔到蚊庙茶馆,养鸽人自是一番品尝。记得当时法国公园(现复兴公园)动物园主人沈家帧先生,因为是业主,手里有不少好鸽子。
1946年,当我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开始筹划买鸽。这也是我的第一次买鸽。我在南通农学院的老师,后来又成为朋友的蓝春霖先生,当时因赴美留学,委托我照顾他在沪的家眷,所以我也有了机会顺便托他到美国买鸽子。当年,蓝先生就从美国带回上海10羽鸽子!
其中5羽的足环号码至今我仍记得:
(1)AU45-19 淡斑雄;(2)AU44-162 深斑雌;(3)AU46-3132 灰雌;(4)AU44-3247 灰雌;(5)AU46-4567斑雄。
另外5羽(亦带AU足环)因未有血统表且后代表现一般,所以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有一羽绛雌,一羽红轮雄。上述5羽美国原鸽,是我生平第一次买鸽,也是第一次直接引进的外籍鸽。蓝先生告知他曾就这批鸽向保罗·西翁(Paul Sion)写信打听底细,后回信得知出自Glorter,全为司达沙品种。 5羽美国鸽在上海作出的下代,飞翔惊人。尤其是由(1)×(2)作出的直代,表现更佳。其中有一羽直子2436号灰雄,幼鸽时放山东兖州(约600多公里),早上放,中午到。当天下午,好友王福元便跑到我家取走了2436号配其红绛西翁雌。这一交配结果,使王福元获得1959年上海__兰州、也是上海首次举办超远程比赛的亚军!那一次汪顺兴获冠军;倪亚平(当时中国信鸽协会会长)获第三名,且得奖鸽也是王福元所送。
兰州一役,大获成功,使当时名下已有数家实业的王福元也来了劲!再加上当时的上海滩,95%的养鸽人只养两个人的鸽子(即李梅龄和黄钟先生的鸽子),我和王福元觉得太没趣。于是,王福元从美国一口气买回16羽鸽!其中只有2羽是海斯门西翁,一羽绛雄,另一羽灰雌,正好配成一对。也巧得很,就是这一对海斯门西翁,下代在上海赛绩突出,尤其是作出绛羽色的,表现都十分出色。至于其他14羽则表现平平。可惜一年后,那羽海斯门西翁灰雌失踪了。
有了几次国外购鸽经验(西翁表现较好)和教训(贪多要求不严)后,我和王福元准备再一次专门引进海斯门西翁鸽。这一次我们先写信给海氏,要求所购鸽要具备3个条件:即上代飞过500英里(约合800公里);本身飞过500英里;下代也能飞500英里。回信说可以满足我们的要求。但这一次我们仅仅购回一对鸽而已!一羽绛雄,一羽黑雨点雌。幸运的是,这对鸽是海斯门鸽舍中最有名的黄金配对1033号所出!尽管它们出自名血,但黑雨点雌体型很大,而红绛雄却显得身材瘦小,故刚到手时,我和王福元一时不大喜欢(事后,我们才从这对体型差异甚大的种鸽中,深深领会到海氏高超的育种技巧)。可当我们硬着头皮用它们作出的直代参赛后,先前所有的疑虑一消而散__个个好身手,羽羽拨头筹,在上海大小赛事上所向披靡!不但绛色的能飞,雨点的也不示弱(后代飞翔表现不受羽色遗传的影响正是此糸的特点之一)。而且后代身材也很匀称适中,圆锥如筒,肌肉结实。
这次引进的一对(绛雄×黑雌)连同上次引进16羽中的一对(绛雄×灰雌)这两对海斯门西翁鸽,可以说是当时中国鸽界最早引进的西翁鸽。至今上海鸽友们手上拥有的西翁鸽,绝大多数都源自这两对海斯门西翁。
由于连续几次引进外籍鸽后代发挥都比较满意,目的也基本达到,这时,我和王福元更加觉得大家不一定都非要养一两个人的鸽子了。人活着不就是争一口气吗?讲到这儿,还有一段插曲。大概是1955年的事了。有一天,李梅龄先生登门来访,言谈中希望我能交流几羽幼鸽。条件很简单:不管哪一羽都行,只要是从你棚里抓出来、又能回去的就行(意思一定是我棚里的鸽子)。由于李先生当时在鸽界已名震寰宇,且太突然,之下我只好暂时婉言将来有机会再议。李先生听后笑着说,不买也罢,看看总可以吧?看鸽时,他突然指着一羽灰鸽对我说:“这只鸽你要注意。”不久,这羽灰鸽参加兖州比赛快速归巢,它正是上面所提到的2436号!亦即后来王福元兰州2名之父。从这件事上,足可见李梅龄先生的确是呱呱叫,他高超的相鸽本领在当时真是没有人可以相比。后来,我听说李先生经周昌善先生引见到王福元家里再次商购西翁鸽,但那一次仍未交易成功。直到1959年,王福元赴海外时将所有鸽子托付给挛兄亮能照管,鸽子品种之间的交流才开始有了松动。由于亮能素与李梅龄交往甚密,平时竟多在李棚中协助操鸽管理,故亮能很自然地后来送给李先生4羽西翁幼鸽,其中两羽红绛,两羽黑斑。4羽幼鸽在李棚长大后,李将其全部送上开封(约700公里)赛事,结果悉数归巢!李打电话给亮能,告之开封归巢消息,并表示只留下两羽黑斑,另两羽红绛还给原主。
几年后我得知,李梅龄放兰州归巢鸟正是当初这二羽黑斑西翁幼鸽所生!现在回想起来,这是我养鸽史中最惬意的一段时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又蒙好友相助,可谓一路顺风。可惜好景不长,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天傍晚,红卫兵“拿”走了我所有的爱鸽(大约七八十羽),这批鸽至今下落不明。
(二)80年代东山再起__名种纷呈,最宠恒得利
1980年,我准备恢复养鸽。一天,我收到王福元从香港寄来的信,信中约我与他通电话,届时他会守在电话旁。就这样,我们选在农历八月十五这个象征着亲友团圆“倍思亲”的一天、在分别21年后(1959年王赴海外)第一次通了话。通话内容除了互叙友情询问对方的生活、身体情况外,又回到彼此感兴趣的焦点上来。王福元鼓励我重新养鸽,老年亦有所寄托。同时他表示需要帮助的他会安排。当时恢复养鸽最主要的还是鸽种来源问题。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直接引进国外种鸽仍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好采取由我在上海准备孵坯,而王则从香港定期空运鸽蛋的办法。引进的鸽种计有修曼·戈登、司翠克鲍特、詹森、马太依斯等。不管怎么说,鸽子总算是又养起来了,而且仍是不改初衷__独养外籍鸽。1982年初,在周昌善先生的美意下,我和谢国民先生在沪见了面。初次相识后,谢先生即表示要送国外铭鸽给我,而我当时认为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全没当真。谁知,没有多长时间,广州陈文玲拍电报通知我,告知谢国民先生送来的一批鸽子已抵广州。这批鸽一共有40多羽,其中谢先生指名送给我和张朝德各16羽;张顺奎、沈金成各4羽。这批鸽中大多数是直接进口的原鸽,也有带有泰国足环的直代鸽。这批进口鸽的到来,如雪中送炭!也标志着我第二次养鸽的开始。谢先生相送的16羽鸽中,印象最深、也是最好的就是那对荷兰J·B恒得利。两羽鸽都是1982年生,雄为深斑,雌为浅斑。它们来上海作出的直代,第一次出阵有13000羽参加的三门峡(1000公里)大赛,就放6归5,其中4羽抢到名次,一羽还是高名次。我不在乎名次,而在乎其稳定的归巢率所显示出的优秀遗传值得欣慰!后来我去深圳,从上海带去20种鸽,作出小鸽后,把种鸽又全部送回上海,唯独就留下了这对恒得利,直到它们在深圳棚中寿终正寝。
(三)移师深圳再度辉煌__西翁依旧,华普利加盟
可能大家都已风闻,我从上海来深圳,是多年老友王福元先生的友情。1986年,王福元与我见面时,谈到他在香港住公寓18层,无法养鸽,不如在深圳买一套房子(至今仍为其名下产业),这样一来可以请我过来养鸽,老来情有寄托;二来他也可以在空闲时不时过来看看鸽子。就这样,我在1986年年底来到了深圳。
到深圳后,鸽棚环境比起上海有了很大改善,我想也该是老有作为的时候了。尽管从上海带来20羽种鸽,但除了那对恒得利外,仍感实力不足。于是,我们再次想到引种,而王福元和我此时首先想到的还是西翁!多年的引种经历,使我和王福元决心这一次直接从法国罗勃特西翁(保罗西翁的儿子)鸽舍购进种鸽。我们先写信与罗勃特西翁的儿子(罗勃特西翁当时已去世)联糸,但回信中涉及到两个问题使这次引种未能成功。一是按我们要求具有飞行记录的种鸽不能满足;二是对方不知何故,非要让我们把购鸽款汇到比利时银行。既然西翁“鼻祖”处受挫,很自然的我们就想到“后继者”__海斯门。经过一段时间的通信联糸,得知海斯门手里正好有一批质量较高、也符合我们要求的鸽子待售,而且还可便宜转让给我们。但海氏当时已是86岁的老人了,他表示已不便亲自办理繁琐的赛鸽出境手续,提出只能在美就地交易。由于我们深知“过关”的麻烦,只好又一次作罢。
尽管连续两次引种不太顺利,我们仍未灰心。这个时候,王福元又经人介绍,在美国找到一位专养西翁已25年的TURANSKI先生商议买鸽。这位独爱西翁的鸽主,从其鸽舍名字“The Coast to Coast Loft”,即“从西海岸飞到东海岸”便可知其鸽顽强耐翔的能力。他鸽舍中有一羽鸽子在1981年超远程比赛中,曾经创造了2530英里(约合4072公里)即从西海岸飞到东海岸的记录!在详尽地了解了其鸽糸发展血脉后,我们毅然买下了TURANSKI先生的6羽西翁鸽(1987年7月19日运抵深圳)!6羽鸽中有3羽是红轮,两雄一雌;2羽灰,一雄一雌;另一羽是红雨点雌。正好是三雄三雌配成三对。在选择中,我和王福元特别注意到鸽主那羽曾3次飞翔1100英里的名鸽“HUSTLER”,买回6羽鸽中的3羽红轮即与它同一血缘。
1991年这一年,是我和王福元养鸽史上又一个值得纪念的里程碑。也许是经过半个世纪风风雨雨的洗刷磨砺,此时,我们已从品种的巢臼中脱身出来。总之,这一年我们在人们的惊讶中突然从美国引进了4羽华普利!4羽华普利,两雄两雌,全是斑羽色。这一次引进,除了在品种上与以往大不相同外,还体现在要求本身必须参加过比赛方面。4羽鸽其中2羽飞过500、600英里3名;一羽600英里9名;还有一羽也飞过600英里未有名次。
次年(1992年),相信当时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我们马不停蹄,斥资4000美元,第二次又购进一对华普利种鸽!这也是迄今为止,我们引种出资最多的两羽。
在这里,还是有必要补充一下来深圳后参赛的情况:1986年来深后,作出16羽小鸽参加1987年秋赛,放到500公里一羽未失,并获1名、5名、8名。接着放700公里福州站,仍是一羽不少,还得到好名次。来深后引进的6羽西翁鸽直代参加500公里、700公里比赛(1000公里暂时未飞),亦战绩瞩目,其中一羽西翁直代幼鸽喜获东亚杯500公里冠军!
从这里可以看出,引进的外国种鸽相互作出的第一代在国内名地区一样能够发挥!很多人认为“外籍鸽直代不能飞”的观念是根本错误的,这可以从我自己亲身比赛经历清楚地看出:无论是早期的5羽司达沙、后期的两对海斯门西翁;还是80年代初的那对恒得利、87年购进的6羽西翁,以及尔后加盟的6羽华普利,其原鸽相配第一代即直代都无一例外地得到正常发挥,并获得比赛好名次。这说明除了有好的品种,好的血统外,还要有好的管理。
正是基于对在手好鸽充满信心,长期以来,我一直坚持这样的原则:即无论是作何种用途,在棚之鸽,雌的一定要飞过500公里;雄的一定要飞过700-1000公里。即使像父女、母子这样极度近亲交配下来的留种鸽子,我也让它们照飞不误,决不破例!因为我坚信,要想养出好鸽子,只有坚持这样严格要求,才能立足赛场,否则是站不住脚的。
(此文发表于10年前的《翱翔》杂志,相信很多后来入鸽圈的人都没有看过,现把它整理删节重新刊出,以飨读者。)
投稿人姓名: 祝匡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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