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吟
从小喜爱养动物,爱养鸽子的我,自从养了野鸽子,养了红军鸽,养了斗鹰鸽,以后便把饲养的其它动物全部放弃,专饲养起了信鸽。
小时候家里养的鸽子全部是观赏鸽,颜色大多是雪白雪白的,特别惹人喜爱。也有喜鹊花、红绛鸽、黑鸽、花鸽、两头黑及岩鸽和带哨子的瓦灰鸽。
家鸽头圆峰大,毛爪蓬地。红红的大眼圈,眼睛有金眼、银眼、血眼。大大的头、圆鼓鼓的鼻子,小小的嘴特别好看,最好看的还是菊花头与点子。要说飞得高、飞的时间长的还是带哨子的瓦灰鸽,带着哨儿一起飞就是大半天,飞得很高很高,像是在云中,看上去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儿,如果没有哨子的声音是不容易看到鸽子的。
爷爷喜爱的鸽子是青灰公老平头,老平头的红眼皮已经发发皱,遮住了半边眼睛,看人时黄眼珠子像鹰一样凶,鼻子像个爆玉米花看不到嘴,文文静静昂首挺胸,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将气派。爷爷看书的时候老平头就站在躺椅扶手上,时不时地用嘴啄啄爷爷的衣服,爷爷伸过手去,老平头就卧在手里养神。爷爷观鸟赏花时,老平头都跟在身旁,脑袋偏过来歪过去注视着爷爷的一举一动。老平头不怕人,不怕猫,但是谁也不敢捉老平头,它的嘴如锥子,叮住手不放,膀子拍打在手上就像老师的教鞭,比教鞭还痛,猫看到老平头都躲避。老平头不好好飞,多数时候在房上晒太阳,还挺霸道,除了它的子孙能在房上玩耍休息,别的鸽子一旦落在房上,它都要打跑。
那时候爱玩动物、能玩动物、会玩动物、玩得好动物的是拜大。拜大(土语:即拜爸、干爸)玩的动物都很稀奇,我们当地的动物他都养过,我们玩的外地的名贵动物基本都是拜大带来的。那时候拜大就从外地带来了虎皮鹦鹉、长脖子长腿很高很大的斗鸡、军犬黑背和狼青,它们是军队上退役下来的,善解人意特别会听话。拜大很魁伟英武,性格豪爽声音洪亮,待人热情又好打不平,在小县城里再也没第二个人比他高大。拜大腰里经常别着小手枪,身上挂着大盒子枪,手里提着小口径步枪,背上背着79步枪,有时候还背着半自动步枪和冲锋枪。开着一辆苏制嘎斯69小吉普,这也是县城里的第一辆小汽车。小时候我不明白拜大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枪,到长大了才知道解放初期土匪很多,社会不安定,时常有县上的领导人和先进群众牺牲。拜大是我们县第一任县委书记的警卫员和司机。当时的狼成群结队特别多,经常有群众和牲畜遭到狼的攻击伤亡,拜大还是打狼队的队长。
拜大和我们家是邻居,经常外出,经常进山,回来时常带一些想不到没见过的动物。我们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拜大从山里带来了两只小熊崽子,把一只当时送给了兰州动物园,一只养在了家里。谁要拉它的时候,它就跑藏,跑不动藏不住被逮着的时候,它就四条腿把脑袋捂在胸内缩做一团,一动不动地装死,看到人离开了,它才迅疾跑进它的窝里躲藏起来。养大以后很凶猛,再也不让人动它一指头,用铁链拴着,看到生人也攻击,真会看家。
拜大有一次外出回来时带来了两只紫绛红的军鸽,大的一只颜色红(红绛),脑袋后有一个小肉球,球上长一撮毛向前翻,像是峰头又不是峰头,像个小冠子翘翘的很特别。黄眼睛、大鼻子、嘴巴很粗很大,翅膀和尾巴的颜色深,有黑点。后来我在北京、南京、天津、上海、西安、兰州等地的鸽市都去逛过,也买鸽子回家。但是直到现在,红鸽子的体貌特征再没有遇见过。小的一只颜色淡,白眼睛、大鼻子、嘴巴也很粗很大,翅膀和尾巴的颜色白(银红)的没有黑点,走起路来头和尾巴高翘,摇摇晃晃像个鸭子,只是个头稍小一点。可是两只红军鸽都比我们养的家鸽子大很多,头和眼睛都像鹰。雄赳赳气昂昂,与家鸽站在一起就是鹤立鸽群。拜大说:“这是军队上的信鸽,大的是公,小的是母,好好养,孵几窝鸽娃儿耍。”孩子们都很喜爱,这个搂搂,那个抱抱,整天围着鸽子,吓得鸽子战战兢兢,东躲西藏。
养了好长时间盼着它们下蛋孵小鸽子,孵下小鸽子我也就有军鸽了。盼着盼着它们两个脖子的毛都发绿发亮,结果它们两个只要走在一起就打架,咕咕咚咚叫着不停。而且它们两个满院子追着母家鸽乱跑,我给爷爷说了,爷爷听了说“那就都是公鸽子”。之后只好放开了两只鸽子的翅膀,没有几天大的红鸽子不见了。小的那只就成了鸽子的王,大家都叫它“红军鸽”。可它总是爱卧在我们家房顶上,爱和我们家的鸽子玩。拜大经常来赶它回去,但是红军鸽飞一圈就又飞了回来,落在我们家房上不走,为此拜大经常被它气得嗷嗷叫,就经常用石子打它。爷爷看见红军鸽就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有时候红军鸽晚上站在房上不回家,爷爷就把它赶走。
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看到红军鸽和平头瓦灰卧在我们家的鸽窝里,头抵头在窝里呜呜地叫,我高兴地满院子又奔又跳。爷爷抓住它们两个叫我给拜大送去,我自己想养,不想送回去。爷爷说:“你送去孵了儿子抓一对来养,大鸽子不能留,一定要送回去。”我知道爷爷说了就一定要送回去,便溜进屋子里抹眼泪。一会儿拜大的儿子,我的拜弟来把两只鸽子都抓走了,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了起来。它们很快就下了蛋孵出了一对小鸽子,长出的毛颜色都是红的。
第二年春天它们两个开始衔草筑巢产蛋,看着它们两个替换着孵窝,就期待着小鸽子马上出来。没有几天我就爬上窝去看鸽儿出来了没有,看了几次,小鸽子没有出来就很心急。一次我不顾大鸽子啄手,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拿蛋看,结果大鸽子一膀子打过来,把蛋打在地上摔碎了,我很懊恼,又怕爷爷发现了骂我,赶快收拾了地上的碎蛋。爷爷还是发现了,却没有骂我,只是说:“鸽子孵蛋要十八天左右,鸡孵蛋要二十一天左右,鸭子孵蛋要二十八天左右,它们孵蛋的时候都护蛋,看的时候防不住就把蛋打烂了。经常惊扰它们就不孵蛋了,就是孵也竟是水蛋。”我再也没敢看,生怕把那颗蛋也给打烂。那颗蛋孵出了小鸽子,也是红颜色,胆子也特别小,总是躲人,起飞后总是爱单个飞。
红军鸽又生蛋了,可是孵到快要出来的时候,母鸽子却不见了,公鸽子孵了两天就不孵了。我急得在有鸽子的人家都去找,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随后公鸽子和那只儿子都不见了。看着其它的鸽子都在,只缺少了红军鸽一家子,我心里很难过,整天闷闷不乐无精打采。爷爷就把鸽哨带在家鸽身上,叫我听着鸽哨看好鸽子飞的方向,去寻找鸽子打食的地点。跟了几次以后,发现鸽子向北边城外的一个村庄飞去。找到那个村庄,到处寻鸽子落下的地方,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大麦场,鸽子都在麦草里找吃的,一起还有其它几只不认识的鸽子。把鸽子赶起来,那几只鸽子飞进了村庄,我的鸽子却向回飞了。在村里我找到了养鸽子的人家,大门虽然关着,却在门缝里看到我的红军公鸽和女儿在院子里转悠。我很激动,一下掀开了门,进去就抓鸽子。两只鸽子翅膀都绑着,在院子里乱飞。屋子里出来一个小个子老头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喊道:“你干啥乱抓我的鸽子?”我看到老头怒气冲冲的样子就哭开了,一边哭一边说:“这是我们家的鸽子,这是我们家的鸽子!”老头看我哭得伤心,就问我:“你是谁家的娃娃?”我说了。他却说:“你回去,鸽子不给。”我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老头见我哭得凶,便和气了些,说道:“莫哭莫哭,拿去拿去。”我一轱辘爬起来扑向鸽子。
此后我们家被下放到农村,我又把它们带到农村。从此我走了好多地方,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把它们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