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婊子,谁是嫖客
王存喜
岁末,环西鸽会的李大头、城东鸽会的贾玉和与铁路鸽会的老郑坐在一起喝酒。这三个人在边城鸽界都是实力雄厚的一方诸侯,贾玉和四十多岁的样子,无业,主管着边城以东的地带;李大头和老郑同在边城以西。他二人的势力范围呈犬牙交错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边城很大,城东为老城区,城西为新城区,中间夹着二十公里的空白,若不是空白地带有那么一块名气很大的湿地,不允许搞城市建设,这两个城区很快就要溶到一起。即便是如此,两个城区还是一点点蚕食、扩张着相互靠拢。
照理说,这三个人根本坐不到一起,李大头和老郑是死对头。倒不是说他俩有什么仇,关键是利益上的冲突。想想也是,就那么大一块蛋糕,我切多了,你自然就分少了。贾玉和跟他们没有这些矛盾,所以他把他们张罗在一起了。
要想在酒桌上谈正事,必须早点谈,否则,一旦有喝“高”了的,就没法谈了。这不,还没等上菜,贾玉和拿出一份规程说:“我相信二位都琢磨过这份规程了,有何看法?”老郑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说:“有啥看法?说了也白说,人家老夏有钱又有势力,我们又能怎地!”
李大头嘬着牙花子愁眉苦脸道:“今年的特比环是不好卖了。这个老夏也是,你说他又不差这几个钱,非要进来挤兑我们。”
贾玉和说:“你们也够怂的,人家将出了个规程,你们……”
李大头说:“你倒是不怂,你给我拿出二百万保个底。你看这条,人家承诺,无论售环多少,比赛正常进行,奖金照常发放。这话要是换做你我去说,鸽友们最多当你放了屁,连味儿都没有,可老夏说出这话就不同了,边城大大小小的鸽友,哪个不清楚人家的实力和口碑呢。”
老郑接过话头说:“这个老夏有点过分,你怎么也得给穷人留口饭吃吧,可他偏做得那么绝。你看,他把这次比赛分为三个级别,一百元组、三百元组,还有一千元组。鸽友们既可以单买一种,还能把三个级别绑到一起买。真是一网打尽呀!”
“不要那么悲观,总不能叫他吓死吧。”贾玉和掏出烟说:“来,咱们再分析一下,他的奖金设得是很大,但你们想过没有,现在还有谁愿意赔着钱赚吆喝。我想老夏也不愿意,他在一百元组设了十六万的奖金,若想持平,必须要卖一千六百枚足环。老郑,你去年也搞得是一百元的特比,你给我说句实话,卖了多少环?”
老郑说:“能卖多少呢?一共卖了一千三百多个。”
李大头嘿嘿地笑着说:“不能吧,我听说你卖的可不止是这些,奖金可是按一千三百枚环设的。”
听到他的话,老郑有些恼,他说:“李大头,你这话是啥意思!我卖多少环跟你有关系么?再说,我即便藏了点私心,也没你做得过分。去年你那里三百公里的比赛中,某人飞了个一、二、三名,指定鸽奖金通吃,好几万呀!我有些不明白,那人使用的还是手打钟,一分钟的时间就把三羽鸽子都打了进去。这样吧,大头,我现在找三羽鸽子,再把不干胶鸽钟片贴好,你现场给我打钟,如果在一分钟内能打进去,咱们就换个好地方吃饭,我请!”
贾玉和哈哈地笑着说:“两位,别掐了,咱们谈正事。”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看看你春赛奖金的设置,集了将近五千羽鸽子,设了一百个名次,尾奖三十块,恶心死了。”李大头的脸涨得通红,他恼怒道:“不光是这样,你那里还创造出个睡眠棚的新名词。别人说的时候,我还纳闷,什么叫睡眠棚,后来才知道……”
一旁的老郑装模作样地说:“我也头一回听说这么新鲜的名词,大头,讲来听听。”
李大头喝了口水说:“行了,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让我跟他掐。”
贾玉和没想到他俩也知晓这事,疑惑地问:“谁跟你说的,我打掉他的门牙!尽胡扯。”
“行了、行了,做事别那么绝!人家一个小鸽友做梦都想拿一个奖杯,你看看你,那么早归巢的鸽子硬是叫你给排到了十一名。更可笑的是,一个鸽棚的经纬度居然有两个鸽主,还被这个小鸽友发现了。”李大头轻描淡写地说:“玉和,你还是大意了,这个小鸽友跟老夏有点关系,今年飞得都是老夏的鸽子。有老夏支撑,你想他还能沉睡吗?的
“哦,我明白了。睡眠棚就是那些从来得不到奖,又住在有利位置的鸽棚,而那些高手借用他的经纬度去比赛。”老郑恍然道:“玉和,你小子天才呀!怎么想出来这么高明的办法。”
这时,凉菜开始上桌。贾玉和给那俩个斟满酒大度地笑着说:“两位,咱们换个频道怎样?”李大头好喝,也没等主人去让,便吱溜抿了一口说:“你说吧。”
贾玉和说:“咱们三家鸽会针对的是小鸽友,你们想想,咱们每年卖的特比环少,奖面设得又宽,还怕自己赔钱,所以就显得寒酸些。这是我们的劣势,但你反过来想一想,他老夏设的奖金是大,这样肯定能抓人眼球,那竞争势必要激烈,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说服那些小鸽友。”
老郑一拍大腿:“好啊,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最起码占有地利的优势,谁家鸽会里不都有一群鸽友闲晃着,我们只要点把火就行。”
李大头说:“我们还有另外一个优势,老夏的规程设定的范围几乎涵盖了整个边城,我们就集中得很。这样,我们还可以从这个方面做工作,让有些鸽友们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吃亏。”
老郑说:“小鸽友还是惧怕大鸽友,但凡是大鸽友,他们肯定会把三个级别的环绑到一起买。也就是说,人家买一个环是一千四百块,他们的一羽鸽子若是飞好了,能够通吃三个级别的奖金,这样又能打消一部分鸽友的积极性。”
这么聊着、喝着,夜色浓了。
李大头贪杯,很快就高了,他叹了口气说:“我们真不是东西,我和老夏关系还不错,我也知道他的初衷不是想赶这趟混水,他是对我们这些鸽会太失望了。他妈的,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缺钱并不代表着别人也不缺钱呀!”
贾玉和大着舌头说:“那些鸽友也贱脾气,记吃不记打,明知道鸽会这些烂事,还是勇往直前地向前冲。即便今年赌咒发誓地再也不买我们的环了,可一到买环季节,我们只要在规程上稍稍修饰,他们就又来了。”
李大头听他的话不顺耳,结巴着骂:“你、你真不是个东西,你也养鸽子,得、得、得了便宜卖个乖就行了,嘴别、别、别那么损。不是鸽友傻,而是没办法,喜欢嘛,不能都养在家里看,总得去比赛吧……”
贾玉和本来就嫉恨他之前的话,随口说:“想当婊子就不要立牌坊!”
李大头跳起来骂:“你妈的,你骂谁是婊子!”
老郑酒量浅,也没喝多少,他忙制止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这是干啥,都老大不小了。玉和,不是老哥说你,嘴下还是留点德吧,我们挣的那点钱可都是鸽友们的血汗钱,谁也不容易。说句心里话,我们还真有点像婊子,一面标榜自己是贞妇,一面卖着自己。”
李大头说:“说到婊子,我们充其量是个站街头的婊子。你看看,现在那些贪官,哪个不是人模狗样的,你再看看他们做的那点事,还不如婊子呢。”
贾玉和哈哈地笑着说:“这么一会儿都成了婊子。大头,你那儿还行不行,老子让你当回嫖客。”说过这话,他见老郑发愣,于是又说:“老郑,你是发什么呆,怎的,回味做婊子的感觉呢?”
老郑没理会贾玉和的话,他嘟囔着:“他妈的,这个世上这么多婊子,那谁是嫖客呢?”
李大头又把一杯酒灌到肚内说:“钱呗!”说过,他咕咚一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