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的“二对五”甚是了得。不过在国血百花齐放的年代,引进好鸽机会很多,因此与他并无接触。
上世纪90年代开始,短平快横行中国鸽坛。我所熟识或不熟识的老一代国血大家,不是离开鸽坛闭门养鸽,就是掺进杂乱外血,弄的国血名存实亡。
只有徐桂海坚守。
他不但不用一只外血,反而在朋友大换血时去引进朋友“淘汰”的国血。
“我就是喜欢国血。”这是他的心声。
世人皆醉我独醒,是一种什么状态,什么处境,我深有感受。
我对他刮目相看了,竟萌生出与他见面的想法。
在徐桂海60年的养鸽生涯中,他培育的国血精华“二对五”共在1500公里级回归17羽,2000公里级回归34羽,总计51羽。
另外,1000公里级获亚军1次,870公里获季军一次,800公里获亚军1次,700公里获季军一次,500公里获冠军2次、亚军1次、季军1次,420公里获季军2次、亚军1次,300公里获冠军3次、亚军3次。
而徐桂海的“二对五”却从1976年开始,持续发挥30余年。
在中国超远程赛鸽史上,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主要赛绩:
2000公里级(共回归34羽)
1976年玉门2名、5名;
1977年玉门5名;
1979年玉门5名、6名;
1980年低窝铺3名;
1985年清水3名;
1986年清水1名(省4名);
1989年玉门3名(省7名)、5名;
1990年酒泉14名、19名、23名、31名;
1991年清水4名、7名、10名、14名;
1994年嘉峪关17名;
1995年清水1名;
1996年清水23名;
1998年清水3名、7名、11名、16名、27名;
1999年清水4名(雌组1名);
2000年清水3名(雄组1名);
2002年清水5名、6名;
2004年清水3名;
2005年清水1名、8名、11名;
2008年清水2名;
1500公里级(共回归17羽)
1977年兰州1名;
1987年兰州20名、26名;
1993年西宁8名、10名;
2000年永登29名;
2001年永登21名、39名。
前不久一个偶然机会,获悉徐桂海先生因年事已高准备清舍,立即与他取得联系。
一、拜师汪顺兴
“我已经80了,身体不好,不能养鸽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虽然苍老,但非常清晰,犹如面对。
听声音不像80岁的人,“你是徐桂海本人吗?”我这样问,“对,我就是徐桂海。”
我有些激动,一时竟语无伦次,“你好好保重身体,鸽子不养了,但你是善始善终,我抽空去拜访你。”
古人曰,善始者繁,善终者寡。
一路国血60年,善始善终,实属不易。
接下来的几天,我稍加准备便踏上征程。
推开徐桂海的家门,迎面走来一个精爽的老人。徐先生个子不高,但握我的手很有力。
落座后稍一寒暄立即切入主题。
“我养鸽始于1953年。”谈起往事,老人眼里浮起回忆的神情,“我原不是安徽人,家在扬州乡下,14岁出来学徒,吃了很多苦。几年后也就是1953年考工到合肥,那时年轻,技术也好,待遇不低。别的工友空闲时间打牌闲逛,我却喜欢上了鸽子。”
“我这个人有些怪,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便非常投入。我在宿舍后面的空地上盖了一个鸽舍,拿出积攒下的钱买了3羽鸽子,就这样开始了我的养鸽生涯。”
“那时不知道鸽子能飞那么远,只是近距离放放,看到鸽子回来心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1967年我调马鞍山,鸽子逐步放得远了。放500公里回得很好,我认为养鸽子没什么难的。”
“但后来放兰州失败,我认识到养鸽子一般养养还可,但要出人头地就得费点功夫了。”
“那时汪顺兴的吴淞系已响遍全国。我觉得养鸽子和学徒一样,得拜师。于是我便买了火车票赶到上海。那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汪顺兴因养鸽挨批斗,鸽子都转移到乡下。”
“他以为我是来买鸽子的,用上海话说我没有雕了。我说我不是买鸽的,我是来拜师的。汪顺兴说我不收徒。无论我怎样恳求,汪顺兴都置之不理。没法子,我就这样返回马鞍山。”
“我这人一个毛病,想干什么事非干成不可。过了两天我又去了。汪顺兴说你怎么又来了?我说我就是想拜你为师,汪顺兴还是那句话,我不收徒。我又返回马鞍山。但我不气馁,抽空就去上海,前后共去了20多趟。”
“汪顺兴终于被打动了。1973年的一天,汪顺兴在家摆了便宴,邀请了几个上海鸽界元老,加上汪老几个儿子,正式收我为徒。我跪拜在地,行了拜师礼。”
“汪老教我鉴鸽秘诀:上手缩头,压尾钩腿,毛紧尾小,龙骨弯点为好;站棚见人不动,目光相随,人若来抓,瞬间躲避。说完,汪老起身进厢房从床底下摸出一羽鸽子,递到我手中说,这羽老桃花是西宁4奖子代,你带回去。”
“我终于梦想成真。”时隔40年,说起这段往事,老人眼里闪出年轻人的风采。
二、“二对五”品系的形成
“这羽鸽子带回后,连同我原来的鸽子主血就有4羽:一羽是花鸽比利时血统,一羽上海超远程751血统,一羽上海杨登元西翁,一羽吴淞。”
“我用这4羽鸽子相互配,比赛检验。经过3年精心培育,这四路鸽子成功融为一体。1976年放玉门前,我选了17只鸽子带到上海给师父看。火车不让带鸽子,我用手绢把每一羽鸽子扎好,放到提包里蒙混过关。带到上海,松开后,鸽子都不会站了。”
“师父马上叫大儿子借来3个笼子,把鸽子放到笼子里。我对师父说,我是你徒弟,到底好不好你实话实说。好我就留着,不好就杀掉。”
“当时在场的众多鸽友看了都说好。师父看了一会说,鸽子不错。他又指着3羽鸽子说,这3羽鸽子放玉门最少能回来一羽。”
“听师父这样讲,我就放心了。我当时就把这17羽鸽子放了,回家一看回来了16羽。”
“几个月后放玉门,果然被师父言中,那3羽鸽子中的2羽回归,分获2名、5名。碰巧的是这2羽鸽子一雄一雌,2名是灰雌,主血西翁;5名是雨点雄,主血吴淞。”
“鸽子一回来我先向师父报喜,师父很高兴,告我就用2名配5名。我采取了师父意见,让这2羽鸽子互配,繁殖的后代,发挥持续、稳定,不断取得优秀赛绩。这便是有名的‘二对五’。”
“在培育过程中,你主要采取了什么手法呢?”
“先杂交,再近交,实战检验。”
看来这是不少大师的通用秘笈。
“输出去的鸽子飞出冠军我再引进,冠军配冠军,现在棚里鸽子有的身上含有20多羽冠军血脉。”
二战中斯大林有句名言,进攻,进攻,还是进攻。
借此形容徐先生,比赛,比赛,还是比赛。直到2012年春季,徐先生还获11090羽300公里16名!
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忽想起当年与故友姜晨光挑灯论鸽,议论是否有全能鸽的问题。一致认为国血就是全能鸽——嘉峪关放开,首先是500公里的戈壁滩,不快速冲出就会脱水而死。远程快,近程也快,对远程鸽来说,这是本身能力。
而“二对五”正是国血苑中一株奇葩!
三、情系国血,终成大器
“我这一辈子就是喜欢鸽子,”徐先生喝了一口茶,眼睛发亮,“特别喜欢国血,喜欢国血那种吃苦耐劳、不死必归的劲头,有时候碰到不顺心的事,看看鸽子就释然了。前几年不少朋友向我推荐外血,我不能说外血不好,但我对外血看不懂,不了解外血的习性。我说你玩你的外血,我玩我的国血。”
“现在有的人说国血也是外血,真是一派胡言!如果没有中国几代人的努力,没有中国这个大赛场的残酷检验,能出现国血?就拿‘二对五’来说,不经过几十年的熔炼,那几个源头鸽还不是原样?”
“橘在淮南为橘,迁淮北则为枳。这正是达尔文讲的后天获得性,而这种后天获得性是可遗传的。”我插言道。
“关键是国血以超远程为代表,这是中国特色,也是国血的主要特点。现在有人说什么引进的某外血飞得好,算不算国血?就算它飞得再好也不能称作国血。为什么?因为你那是中短程!”
“实际上国血是分时间段的,上世纪90年代前的算国血,90年代后又是另一码事。”我说。
“国血不光分时间段,还分赛段,长程鸽系才算。因为中国特色是长程赛,代表中国特色才能称作国血。”徐先生目光炯炯。
看来国血外血这个话题我俩谈得挺投机,索性再延伸下去,“对!当初李梅龄博士获得常州冠军和南京冠军后,洋人并不以为然。他们只认远程赛,认为那才是真玩意。直到李梅龄拿下天津的1000公里冠军,他们才俯首称臣。可以想象,如果李梅龄仅是获得短程冠军,洋人断断不会服气,也不会有以后的李种。”
“李种现在基本上没得了,”徐先生叹息道,“其他国血还剩多少呢?”
“你若清舍,‘二对五’也没有了。”我心里有些痛惜。
“我还留了22羽鸽子,放在小鸽棚里,让它们伴随我余生了。”他端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这倒也好!”透过卧室门窗,我看到小院角落有个小鸽棚。
“它们应该去打比赛!”声音像是从老人喉咙里发出,很含混;又像是从天边而来,很遥远。
我突然有些激动,直视着他,“徐先生,你若放心,这22羽鸽子我全部引进!”
老人看着我,缓慢然而有力地点点头。
当最后一缕冬日阳光即将逝去时,我带着老人的寄托和他一生的心血结晶——22羽压棚鸽,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