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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鸽类长篇小说——消亡(十八)
2013/1/14 14:4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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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首届五百公里大奖赛

    1

    李冬平在世的时候,虽然养的全部都是丁系赛鸽,但由于个人的偏好,他更喜欢丁系赛鸽中那些个头不大、黑色羽毛、尖嘴猴腮、胸脯上呈鱼鳞斑的桃花眼的鸽子。丁昊翔则对那些头大、威武长着开花鼻子的黄眼鸽子情有独钟。两人的鸽子在羽色上相差并不很大,都是以黑色或者深色雨点为主,但李冬平的鸽群中有不少插着白羽的鸽子,间或还有一个、半个花头白条鸽,丁昊翔却有为数不多的浅颜色的赛鸽。说来也奇怪,这两个人养的都是同一个源头的鸽子,但李冬平的鸽群内没有一羽浅色的赛鸽,丁昊翔没有一羽花鸽。

    两人养了几十年的鸽子,李冬平家里的花鸽总是维持在六到七羽,而丁昊翔的浅色赛鸽也一直保持在十几羽左右。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是,丁昊翔在比赛中成绩优秀的鸽子一般没有浅色的,而李冬平的花鸽也很少有好的发挥。

    因为鸽子体型头脸和眼睛上的差异很大,外来的鸽友很难将他们的鸽子统一到同一品系上。荣城一些鸽友为了区分他们的鸽子,把李冬平的鸽子冠名为丁系冬平鸟。后来,鸽友嫌那几个字绕嘴,干脆省略了丁系两个字,慢慢地,荣城就出现了一个鸽友都认可的品系——“冬平鸟。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鸽友渐渐淡忘了李冬平的鸽子与丁昊翔的鸽子渊源,再后来,一些不知道那段历史的鸽友干脆就把冬平鸟与丁系赛鸽弄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品系。

    鸽友最是喜新厌旧,不论你以前是如何的辉煌,只要你的鸽子连着一两年在比赛中毫无亮点,他们很快就会淡忘你,甚至瞧不起你;鸽友们也最是喜欢争强好胜,不管他们手里的鸽子如何,他们从不妄自菲薄,都觉得自己的鸽子是天下最好;鸽友们还喜欢昧着良心说话,明明这个获奖鸽是你的鸽子育出的,在没有获奖前,他可能会承认,一旦获奖,那他不一定说这鸽子是什么鸽子育出的了,也许就成了他某某鸽子育出的,或者是哪一羽名鸽的后代子孙。

    先失去爱妻,后又走掉老友的丁昊翔大病了一场,因身体原因,他提前从机械厂厂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由于资历深,又是老领导的女婿,大病初愈后,他离开了效益一天比一天差的机械厂,去了市政协担任一个闲职。同年,丁胜男从西南大学外语系毕业后分配到市外贸局。

    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丁昊翔苍老了许多,也淡然超脱了许多。李冬平的黑将军系列正在当红阶段,似乎一夜之间,所有的鸽友都有了黑将军的嫡亲后裔,实在靠不上边,也打出是沾冬平鸟的血缘。如此一来,李冬平的鸽子更是水涨船高,炙手可热,甚至超越了不大喜欢张扬的丁昊翔。

    在鸽界,最流行两种说法,一是鸽眼论,也就是从鸽子的眼睛里能看出鸽子是否优秀,是否能作育出优秀的下一代。另一种就是血统论,是依据鸽子的血统区分好坏。

    丁昊翔是典型的血统论者,此时的他正对着李冬平的一本厚厚的工作日志发呆,这个本子也是丁昊翔几年前送给李冬平的。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李冬平看到他记录幼鸽的血统时,还开玩笑说:昊翔,有那必要吗?记在脑子里不就行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呢!他说:冬平,你错了,有些东西你只能记住几年,尤其是失败的记录,你可能很快就会淡忘。你想想,你每年要领多少枚足环?一年以后,或者两年三年后,你又剩下多少鸽子?李冬平稍稍想了想说:你还别说,能剩下的鸽子还真没几个。丁昊翔说:那其他的鸽子都去哪了?李冬平愣了一阵说:昊翔,你也给我弄一个本子吧。

    丁昊翔从柜子里翻出几个陈旧的本子说:冬平,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详细记录了所有鸽子的血统,你若留心,就会发现,有许多优秀赛鸽的血统中总能出现同一羽鸽子,包括我们现在使用的鸽子,都能从里面查到源头。

    从那以后,李冬平用丁昊翔给他的两个本子开始记录每年育出的幼鸽血统,以及那些幼鸽在比赛中的表现,不知不觉中,整整记录了两大本。

    李冬平去世后,很多人都在买他的鸽子,可真正得到血统书的鸽友几乎没有一个,李冬平的老婆从没想到鸽子还有家谱。当然也有个别鸽友向李冬平老婆讨要血统书,但李冬平的老婆根本就不懂这些,讨要血统书的鸽友也只得作罢,这也是造成后来黑将军嫡亲后裔满天飞的另一个原因。

    荣思浓起先也没意识到鸽子血统的重要,直到先前那个准备花六万块钱买李冬平黑金刚的香港人再次来到荣城后,她才明白国外玩鸽子非常讲究血统。为此,她也让张长海去李冬平家找鸽子的血统书,可张长海连着去两次都回来说,李冬平的老婆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血统书,更别提去找了。由于荣思浓的鸽子成绩太出色了,她当时也没把太多的心思用在那上面。

    这年夏天,一个叫林云天的台湾人和一个叫村松的日本人来到了荣城,他们说是专程来考察和观摩中国超远程竞翔的,陪同他们的是《南京赛鸽》杂志的编辑兼摄影记者何晓亮。何晓亮不止一次来过荣城,几乎每年到了比赛结束后都来给荣思浓的鸽子拍照,他最大的特长是鸽子的眼睛拍得好,看鸽子水准高,文章犀利而又新颖,就连远在日本的鸽友都晓得中国有个懂鸽子的何晓亮。

    鸽友是不分国籍的,一行人看过荣思浓的鸽子后,又在其他鸽友家看了一些鸽子。傍晚的时候,一直陪着荣思浓的丁胜男吵着要回去给爸爸做饭,荣思浓说:做什么饭,把你爸爸也叫过来吧,每天一个人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丁胜男有些踌躇,旁边的何晓亮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笑着说:应该请来的,他可是荣城乃至全国鸽界的泰斗哇!

    林云天听后,忙插言道: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难道是丁昊翔?

    何晓亮说:能称得上鸽界泰斗的,还有谁有这资格?

    林云天说:那他还养不养鸽子了,这两年很少能在你们的鸽刊上看到他的鸽子,倒是那个过世的李冬平非常耳熟。

    丁胜男说:我爸爸一辈子都在养鸽子,不过,他前年病了一场,有两年不怎么参赛了。

    何晓亮说:他们原本就是好朋友,李冬平养的都是丁昊翔家的赛鸽。

    林云天说:那丁昊翔的鸽子又源自哪里?

    何晓亮说:你还别说,我从前几年就关注过荣城的赛鸽,也留心各种鸽刊的一些零星报导。从这几年收集上来的资料看,丁昊翔的鸽子是从他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他的父亲曾在几十年前引进了十羽欧洲赛鸽。

    村松是个白净的日本人,个子矮矮,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年纪约四十多岁,听到众人的议论,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几个人都转头去瞧林云天,林云天似乎有些尴尬,他也叽里咕噜地跟那村松说了些什么,村松勉强点了点头。

    丁胜男悄悄问何晓亮说:他们在讲什么?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何晓亮打着马虎眼说:我也不懂。

    荣思浓说:好了,好了,今天有点晚了,先去吃饭吧,想看丁昊翔的鸽子,明天一大早让胜男带你们去。

    村松很偏执,他忽然说了一句很流畅的汉语:我们是来看中国的鸽子的,不是来吃饭的!

    自从见到这个日本人,丁胜男连一丝好感都没有,听他这么一说,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我爸爸对日本人最不感兴趣了。

    谁都没想到丁胜男会冒出这么一句话,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大家都很尴尬。荣思浓忙打圆场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

    村松冷冷地说:你们这里养鸽子就和养鸡差不多,条件是如此的差,连一张像样的血统书都没有。我相信你们所说的那个丁昊翔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看也罢!

    林云天见势头不对,忙说:今天有点累了,我们明日再看吧。

    丁胜男黑着脸正要说什么,荣思浓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转身负气走了。

    2

    丁胜男气呼呼地推开自己家的门,丁昊翔正在看一本鸽刊。听得门响,他微微抬起头,看到女儿生气的样子,笑着说:胜男,你又跟谁怄气了?丁胜男用力蹬着脚上的凉鞋说:日本鬼子!

    丁昊翔稍稍愣了一下。

    丁胜男说:你说那日本鬼子,牛哄哄的,我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丁昊翔以为她在说单位里的事情,起身说:好了,我的乖女儿,爸爸今天买了点螃蟹,估摸着也该出锅了,走,咱们吃饭去。回家了,不谈单位的事。

    听说有螃蟹吃,丁胜男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她跳过来重重地吻了丁昊翔一下说:老爸,你真是我的好老爸。

    螃蟹是一等一的,虽然已经煮熟了,依旧张牙舞爪的样子。丁胜男抓起一个螃蟹忽然想起一个谜语,她揭掉一个螃蟹的盖子说:爸爸,给你出个谜语,看你能不能猜出来。丁昊翔坐在了餐桌的对面,他饶有兴趣地说:你说吧。丁胜男正要说话,听到了敲门声,她放下手里的螃蟹出去打开门,让她意外的是,来者居然是刚刚分手不久的何晓亮。看到丁胜男吃惊的样子,何晓亮笑嘻嘻地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丁胜男有些奇怪地说:你不是陪他们吃饭去了吗?

    丁昊翔以为来者是丁胜男的朋友,说:胜男,哪有把客人挡在门口说话的道理,年轻人,快进来吧。

    何晓亮没有见过丁昊翔,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很有长者风范的老人应该就是。丁胜男闪到一边说:这是我爸爸。何晓亮上前一步说:丁伯伯你好。丁昊翔笑着说:坐下,坐下说话,不用客气。说着话,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何晓亮的个子足有一米八五,皮肤较黑,身体匀称,有些微微的自来卷的头发被风翘起,两只圆圆的眼睛自带三分笑意。从哪一方面看,他都是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

    从父亲的眼神里,丁胜男知道父亲误解了眼前这个人,她忙纠正:爸爸,这位是《南京赛鸽》杂志的编辑兼摄影记者何晓亮。经女儿这一介绍,丁昊翔才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穿了一件有很多口袋的马甲,而他的肩膀上还挎着一个深蓝色的帆布包。

    丁胜男歪着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何晓亮将肩上的包放在一个椅子上说:我随便问了一个养鸽子的,他就用摩托把我带来了。

    何晓亮这句话看似无意、随便,其实,他已经在恭维丁昊翔在荣城鸽界的名气了。不论是谁,都喜欢听顺耳的话,丁昊翔当然也不例外,他笑着说:还没吃饭吧?

    何晓亮坦诚地点了点头。

    丁昊翔说: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刚刚出锅的螃蟹。

    三个人坐下来后,何晓亮瞧着眼前的螃蟹不知该如何下手。丁胜男灵巧地把螃蟹的一条条腿掰下来有滋有味地吃着。吃过螃蟹的腿,她又揭开螃蟹的盖子。见她幽雅娴熟地吃着螃蟹,何晓亮有些发怔。丁昊翔见他只是瞧着女儿,微微笑着说:年轻人,你也吃呀。听到爸爸的话,丁胜男抬起头瞧了何晓亮一眼说:你怎么不吃?何晓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螃蟹,不知道该怎么吃。

    丁胜男扑哧笑了。

    她这一笑,弄得何晓亮更不好意思,脸也有些红了。看到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脸红,丁胜男觉得很有趣,她放下自己手里的螃蟹说:这有什么难的,你把那些螃蟹腿都揪下来,揭开螃蟹的盖子吃就是了。吃掉一个螃蟹,何晓亮发现自己桌前是狼籍一片,而丁家父女的桌前依旧清清爽爽,人家吃过的螃蟹只剩下了壳子,摆放的也很整齐,可自己吃过的螃蟹,犹如不会嗑瓜子的小孩吐出的瓜子皮,乱糟糟的。

    丁昊翔怕他尴尬,一边吃一边说:小何,我在上一期的《南京赛鸽》上看到一篇关于中国超远程赛鸽源头的文章,是谁写的?何晓亮放下手里的螃蟹腿忙说:您觉得里面的观点对不对?丁昊翔说:作者很了解荣城鸽界,但有些观点还是出了偏差,如当年西区洋人养的那些赛鸽,他们的后代也都相当不错,没有作者笔下说得那么糟糕。

    丁胜男说:那文章该不是你写的吧?

    何晓亮拿眼睛瞧了瞧丁胜男说:还真让你说着了,那文章还真是我写的,只是有些资料还不够准确,所以没法往深里写。赛鸽育种、比赛实在是门高深的学问,不是说拿一个冠军鸽就能接着培育出冠军来。我写那文章是因为云南韩乐天的一只鸽子,他的那羽鸽子从出生一共参加过二十一次比赛,全部进入前十名,如果拿它与李冬平的黑金刚相比较,我觉得也没有丝毫的逊色。只不过,那里最远的比赛是一千五百公里。

    丁昊翔幽幽一叹道:云贵一带飞得好的鸽子都源自云南军鸽队,而云南军鸽队的有些鸽子正是首届两千公里的获奖鸽。当年,我把一羽两千公里的归巢鸽捐给了云南军鸽。

    何晓亮接过话头说:从我查找到的资料看,您不仅捐出了那羽两千公里的归巢鸽,另外还捐了七八羽鸽子。韩乐天的那羽鸽子正出自一羽一千公里奖鸽的后代,而云贵一带的鸽子大多都是从韩乐天的手中传出,因为他的父亲当年就在云南军鸽队。

    丁昊翔有些惋惜地说:如果那边有血统记录就好了。

    何晓亮从椅子上拿过自己的包说:他们的记录不多,但我前一阵子在云南时整理了一份记录。

    丁昊翔的眼睛一亮,匆忙接过何晓亮递过来的几张纸。他翻看了一阵,转身回书房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戴上了老花镜。良久,他把厚本子与何晓亮递过的纸一并推到何晓亮的身前说:你看,他们的祖辈还真是同一羽鸽子。何晓亮接过本子仔细看的时候,丁昊祥转身又回书房拿出一个本子翻看,看了一阵把本子又递给了何晓亮。

    这个本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有些还是别字,何晓亮正疑惑着,丁昊翔说:这是冬平的鸽子的血统记录,你说的韩乐天的那羽鸽子我没见过,但从鸽子的血统上看,它与冬平的黑金刚应该是平辈。何晓亮从包里取出一支笔把两个鸽子的血统书重新誊出一份后,两个鸽子相互的关系就非常直观了,就连不懂鸽子的丁胜南都能瞧懂。

    放下手里的纸和笔,何晓亮有些费解地说:丁伯伯,我没见过您的鸽子,可我在荣大姐的家里见过黑金刚',我还给那鸽子拍过照片。那鸽子与韩乐天的鸽子根本就不一样,无论是眼睛、身材还是羽色。

    丁昊翔沉吟了片刻说:羽色的遗传我不敢断定是什么样,但鸽子的体形绝对是小许多。听到丁昊翔的这句话,何晓亮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有些结巴地说:您为什么说得那么肯定?您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丁昊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言自语道:不论黄眼还是砂眼,眼睛的色素应该更深些才对。丁昊翔的这句话说完后,何晓亮已经五体投地了,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长者。

    一旁的丁胜男以为爸爸说错了,插话道:我爸爸分析的究竟对不对呀?

    何晓亮说:太对了,就跟亲眼看到的一样。云贵一带的鸽友主要是玩韩乐天的鸽子,他们把韩乐天的鸽子称为麻雀系,或者是小麻雀。鸽子的眼睛如果是红的,就红得发紫,如果是砂眼,也是色素很深的,那些浅颜色眼睛的鸽子飞不远。

    说到这里,何晓亮问:丁伯伯,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说有没有全能的鸽子?或者说能不能培育出全能的鸽子?

    丁昊翔看了看他说:你说的全能是指什么?

    何晓亮说:就是在短距离、中距离和远距离都能获奖的鸽子?

    丁昊翔思索了一会摇摇头说:我也不大清楚。接着他又说:我还忘记问你了,云贵一带的鸽子主要是什么羽色?

    何晓亮说:他们那一带是以深羽色为主,但韩乐天的鸽子主要有三种颜色,一种是垃圾绛,一种是白条花头,另外一种是麒麟花,他出成绩的鸽子都是麒麟花。

    自打胡丽丽与李冬平先后去世后,丁胜男从没见过父亲跟哪个人谈得这么投机,她悄悄去厨房给两人盛来了米饭。吃饭的过程中,那两人还不停地谈着鸽子。谈着谈着,两人便放下碗准备上楼顶的鸽棚。

    丁胜男嗔道:就是要看鸽子也得先吃了饭吧。

    两个人同时说:吃饱了。

    随着丁昊翔上了房顶,何晓亮不由得暗自赞叹:好一个鸽棚,走过那么多的城市,看过那么多的鸽子,像丁昊翔家这样规模的鸽棚还真不多见。再看鸽棚内的鸽子,一个个油光水滑,精神抖擞。

    丁昊翔想考一考眼前这个年轻人,随口说:小何,你看看我的哪羽鸽子不错?何晓亮说:哪羽都不错!丁昊翔不太满意他的回答,说:不要尽拣好听的说。何晓亮诚心诚意地说:丁伯伯,我是第一回从一个鸽棚内同时看到这么多一流的鸽子。打个比方说吧,荣大姐家的好鸽子也多了去了,但她与您相比,太杂乱。

    丁昊翔手扶着鸽棚的一根横木说:什么意思?

    何晓亮说:我不是说她的鸽子不好,而是她的底蕴不如您。您看您的鸽子,整齐划一,她却不一样了。丁昊翔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天上虽然比的是鸽子,其实是比地上的人,有些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来,就算你有数不完的钱,也没有用。尤其在育种方面,比的是鸽友的头脑与学识。说到这里,丁昊翔转头看着何晓亮说:你养了多少年鸽子?何晓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从小就喜欢鸽子,但真正养鸽子也没几年。

    丁昊翔说:如果让你从我的鸽棚里挑鸽子,哪一羽是你最想得到的?

    何晓亮在鸽棚前走了三四回,一口气指出了七八羽鸽子。丁昊翔看着他指过的鸽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何晓亮一头雾水地说:丁伯伯,这些不是您心目中最好的鸽子?

    丁昊翔手扶着下颌说:就赛鸽方面,你指得很准,你所指的鸽子几乎都是获高位奖的鸽子,但你没有挑出几羽好的种鸽。

    何晓亮说:那您说一说种鸽与赛鸽的区别?

    丁昊翔说:这种事情说不具体,但我告诉你,好种鸽不一定是好赛鸽,好赛鸽也不一定是好种鸽,种赛皆宜的鸽子太少了,冬平的黑金刚就是一羽。

    何晓亮试探着说:丁伯伯,我有一位懂鸽子的台湾朋友和日本朋友,他们想到您这里来看看,您看方便吗?

    让何晓亮没想到的是,丁昊翔慨然应允道:天下鸽友都是一家,能够听听外边的意见也是件十分不错的事情,养鸽人的眼界不能窄,更不能自以为是。

    何晓亮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明天就带他们来。

    丁胜男不知何时上了房顶,她把一件外套披在父亲的身上转头小声在何晓亮的耳边说:你可真狡猾,目的达到了?

    因距离很近,一缕幽香沁入了何晓亮的心脾,他的心中一荡,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但话最终没有出口。

    3

    从丁昊翔家出来,丁胜南把他送到了路口,临别时,何晓亮伸出手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丁胜男伸出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你最明白了。丁胜男的手骨节很大,有种很硬朗的感觉,何晓亮调侃道:你的手不像是一双女人的手。何晓亮的手潮呼呼、软绵绵的,丁胜男有些不舒服,她抽出自己的手说:我会看相,你这样的身材和这样的手不般配,相书上说,这样的男人很靠不住。

    说话时,丁胜男有些意味深长地瞟了何晓亮一眼。何晓亮说: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但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你好多年了。丁胜男眼睛瞧着别处说:是吗?我倒不觉得。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何晓亮还待说什么,丁胜男伸手拦下了出租车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个夜里,何晓亮失眠了,丁胜男的影子一直在眼前飘来荡去。说句心里话,何晓亮的身边不缺女人,除去喜欢鸽子外,他还喜欢摄影、写诗,在他们那个城市里,何晓亮在诗歌界还相当有名气。曾经有位诗歌界的前辈说过,这小子的爱好太驳杂了,如果专攻诗歌,肯定会有所成就。

    杂七杂八地想了好久,何晓亮依旧睡不着,翻身起来,打开台灯,又从包里取出一沓稿纸,提笔写上了这样一个标题——漫谈超远程赛鸽的血统。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何晓亮桌子上的烟灰缸已经塞满了长短不一的烟头,当他的最后一笔顿下后,一个五千多字的稿子已经结束。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指向了三点。

    次日清晨,何晓亮还在睡梦中,就被一声声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却是林云天。何晓亮忙说了声:对不起,我起晚了。林云天捂着鼻子说:小何,这一晚上你抽了多少烟?快把窗户打开,当心煤气中毒的。何晓亮拿着梳洗用具来到卫生间说:林老师,我昨天夜里赶了一个稿子,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林云天拉开窗户,拿起他桌子上的稿纸看了起来。洗漱完毕后,何晓亮回到屋里说:村松还没起?林云天只顾看稿子了,似没听到他的问话,何晓亮也不愿意打断他,他无意向窗外看了一眼,见村松穿着一身运动装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何晓亮说:林老师,我们吃点什么早点?

    林云天抬起头撩了他一眼,何晓亮知道他没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又说:我说我们吃什么早点?林云天说:等村松一会儿,他早就出去了。何晓亮说:已经回来了。林云天放下他的手稿说:外面小铺子的早点倒是有特色,可村松准会嫌卫生差,我看我们就在这个酒店里吃吧。

    两人说着话,便听到了敲门声,何晓亮拉开门,村松红光满面地进来了。三个人一同来到二楼的餐厅,里面陆续已经有吃完早点的客人。因为是自助形式,三个人拿着各自的盘子去取各自喜欢吃的东西。何晓亮吃得最快,不到十分钟,他已结束战斗,林云天眼睛瞧着何晓亮的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村松老僧入定般地坐在那里,极其认真地吃着。何晓亮点燃一支烟,村松的手里还剩下半块花卷,盘子里没有菜了,何晓亮正想说替他盛点菜,村松却用那半块花卷细心地沾着盘子,当盘子洁净如初的时候,他又一点点将花卷吃掉。

    吃掉手中的花卷,村松从桌子上拿过两张餐巾纸细心地抹了抹嘴巴说:浪费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是一种罪恶!说话时,他无意地扫了扫周围的桌子。顺着他的目光,何晓亮看到了许多残羹剩饭。

    就在这时,林云天的稿子看完了,他匆匆吃掉最后一口说:今天的行程怎么安排?何晓亮说:八点钟,荣老板的司机接我们去丁昊翔家;中午,她安排我们与荣城鸽会的副会长以及秘书长等人一起吃饭。村松忽然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何晓亮拿眼睛去看林云天,林云天说:村松先生说,为什么他们的会长不出面呢?难道一个小小的鸽会也是由政府机关的官员兼职的吗?何晓亮有点讨厌这个日本人。他想,你他妈能说中国话,为啥动不动就夹杂一句让人听不懂的日语呢。虽然生气,但他依旧笑着说:因为我们上午见的丁昊翔恰好就是荣城鸽会的会长。

    三个人从餐厅回来,荣思浓的司机早就来了,看到他们三个,他说:荣大姐今天上午有点事,让我带着几位去丁会长的家。何晓亮说:林老师,你们需要准备一下吗?林云天说:我回去拿几本杂志。村松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何晓亮也回屋里去准备相机、镜头和胶卷。十分钟后,村松西装革履地出来了。稍顷,林云天捧着几本赛鸽杂志也出来了。何晓亮出来后,看到那两个人在等自己,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居然让两位等我了。

    三个人上了车,何晓亮顺手拿过一本书,立时被书的封面吸引住了,杂志的名字叫《天下名鸽》,封面、封底做得非常精美,所有的文字都是繁体字。单凭这本杂志的页码,就是大陆所有赛鸽杂志都不能比的,跟这本杂志比较,大陆的那些杂志只能称为小册子。

    林云天说:我们的杂志怎么样?

    何晓亮由衷地说:不用看内文,也知道相当的厚重。

    林云天说:像你这样一篇文章的稿费是多少?

    何晓亮笑着说:那您应该去问我的主编,也就是您的朋友。

    林云天说:没想到你不仅照片拍得好,就连文章也这么好,这么吧,把这稿子给我一份,再拍些片子做插图,稿费按千字五百块给你支付,每张片子一百块。你看怎么样?

    何晓亮大吃一惊,千字五百块,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稿子如果在自己这个杂志上发表,最多给二百块钱的稿费。他疑惑地看着林云天,林云天说:怎么,你不相信?何晓亮摇摇头说: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一旁的村松忽然说:怎么出乎你的意料了,难道是稿费给得低?何晓亮说:你们猜一猜我们国内的稿费是多少?林云天说:千字怎么也给二百块钱吧。何晓亮没作声。

    正说着话,司机把车停了下来。何晓亮抬头向外看了看说:到了。说完,他第一个下了车,上前几步正准备敲门,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骑着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从街角转了出来。何晓亮细看,却是丁胜男。他笑吟吟地停下敲门的手说:你怎么没去上班?丁胜男灵巧地跳下车说:我妈怕我爸慢待了客人,让我赶回来陪你们。说着话,她又跟林云天和村松打了个招呼。

    推开院门,林云天和村松的脸上都有了几丝诧异,他们没想到院子里与院子外简直就是两个天地。一条青砖铺就的小径清爽整洁,几丛茂密的丁香正芬芳吐艳,小径右边是一架葡萄,葡萄架下有两张藤椅,藤椅之间有一张紫红色的矮几,矮几上有一把精巧的紫陶茶壶,旁边是一个同样色彩的茶碗,茶碗里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听得门响,一个衣着朴素的长者从葡萄架那边探出了头,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铲子。

    丁胜男蹦跳着过去喊:爸爸,你又在鼓捣这些花草,昨天不是跟您说好了有客人来的吗?长者当然是丁昊翔了,他爽朗地笑着说:只顾跟那些淘气的东西生气了,我只要一离开这里,它们就都下来祸害我的花草。正说着,几羽鸽子探头探恼地从房顶上露出了头。长者向上挥挥手说:诸位请进,请进。一行人随长者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后,长者吩咐:胜男,用前些日子鸽友带来的黄山毛尖给大家沏上一杯。丁胜男转身去准备茶水,何晓亮起身说:丁伯伯,这位是台湾的鸽友林云天先生。林云天起身说:久仰丁老先生的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丁昊翔也起身说:林先生客气了。何晓亮复又介绍道:这位是来自日本的鸽友村松先生。原本一直很倨傲的村松立刻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鄙人村松拜见丁先生。

    丁昊翔本来对日本人不大感冒,但见人家如此谦恭,忙回礼道:村松先生太客气了。这时,丁胜男已经将四个更为小巧的紫陶杯摆在众人身前,茶水沏上后,一缕缕清香淡淡地盈满客厅。村松不由得赞叹道:好茶!丁昊翔笑道:这是安徽的一个鸽友前几日才送来的,他说在市面上很难喝到这样的茶。林云天扫视了一下客厅,正面的墙上是一溜锦旗,那些锦旗大小不一,一面压着一面,有三十多面。旁边是一个奖杯陈列柜,大小的奖杯也有几十个。林云天站起来说:丁老先生共获过多少次奖?丁昊翔笑着说:其实也不多,有许多的锦旗和奖杯都是鸽友们用这里的鸽子比赛获奖后送来的,给我脸上贴点金。

    村松忽然说:不知丁先生种鸽鸽子源自何处?

    丁昊翔轻轻扣击着茶碗说:我的种鸽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基本全部来自于欧洲伟奇血统和司翠克鲍特血统,后期又溶进了一部分西翁系的赛鸽。听到西翁两个字,村松的眼睛一亮,忙说:能否见识一下您的鸽子?丁昊翔哈哈一笑说:你们既然是从荣思浓那边过来,想看西翁赛鸽,她那边的应该比我这边的更好些。

    村松说:在那边只能看到西翁赛鸽的影子了。

    丁昊翔微微一愣道:那是为何?

    村松说:荣思浓对于育种来讲,存在一定的问题,有些鸽子的遗传已经终止了。

    丁昊翔稍稍沉思了片刻,说:那好吧,你们随我来。

    上了屋顶,林云天与村松两个不言不语地在丁昊翔的鸽棚前转了十几分钟。丁昊翔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真正的赛鸽高手不会轻易对某些鸽子评判。良久,村松指着一羽很不起眼的黑色雌鸽说:丁先生,能否把那鸽子抓出来让我看看?丁昊翔不动声色地抓出了鸽子,但他的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得暗伸拇指。村松接过鸽子拉开鸽子的羽条端详了一阵,然后又仔细观察着鸽子的眼睛说:这是一羽近亲的产物,是羽非常出色的种鸽,本身也应该有很好的成绩。

    说完,他瞟了丁昊翔一眼。

    丁昊翔微微点着头说:村松先生好眼力!

    林云天忽然说:丁老先生,您最好的鸽子好像不全在这里。

    丁昊翔又吃了一惊,说:何以见得?

    林云天笑着说:我猜想的,因为您的这几个鸽棚内主要养的是赛鸽,种鸽好像不多。

    何晓亮一直在观察着这几个人的动作、表情以及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来之前,主编曾跟他讲,村松在日本是一流的赛鸽手,列居九段,下过围棋的人都很清楚九段的含义,没想到日本的鸽界也讲段位。而林云天在台湾也是一个了不得的高手,听说他主要是经营鸽药,并代理着欧洲许多名家的种鸽,还是台湾有名的赛鸽刊物的老板。

    他取出照相机,调好焦距,连着拍了几张照片。这时,丁昊翔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单独的鸽棚前。刚开始,何晓亮以为那个鸽棚没有鸽子,可丁昊翔从里面打开门,又从鸽棚的一根横梁上拿下一个哨子。呜呜的哨响起后,有十几羽鸽子鱼贯而出进入到外边。与在前边看过的鸽子不大相同,这些鸽子看上去都很老了,颜色也比较驳杂,有红的,也有黑的,还有几羽灰色的。

    村松指着一羽红色雄鸽说:把那羽抓来我看看。

    丁昊翔蹲下身子,几羽鸽子一路小跑着凑到他的近前,有两羽鸽子飞到了他的头顶和肩上。那羽红色雄鸽矜持地站在后边,两眼警惕地瞧着铁网外的几个人。丁昊翔用手轻轻拨开跟前的鸽子,那红色雄鸽虽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但没有飞逃。丁昊翔轻柔地摸了摸那雄鸽的背部说: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是那么的大。

    抓起鸽子递到村松的手里,村松的眼睛一亮说:我曾经去过西翁家三次,买回来十几羽西翁系赛鸽,相当的出色。但我最喜欢的一羽红色雄鸽,始终没有能够买到手,那鸽子的感觉和这鸽子太相像了。您有这鸽子的血统书吗?

    丁昊翔说:这鸽子与荣思浓家的红鸽子同属一路,血统书不大详尽,只能追溯到荣思浓的父亲荣禄的两千公里冠军鸽的那一代。整整一个上午,林云天等人一直就在丁昊翔家的屋顶,若不是荣思浓打来电话说,那边的人都齐了,就等他们吃饭的话,他们可能会在屋顶上待一整天。

    午饭,因为有丁昊翔的参加,分外的热闹。吃饭间,林云天得知荣城鸽会这几天要进行五百公里的比赛,当他看完比赛奖金的设置后,当场就提出赞助五万块钱做奖金。

    于是,一场奖金数额最大的五百公里比赛拉开了序幕。
     

发布时间:2013/1/14 14: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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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评论(6评论
翔微鸽
5楼
胡丽丽怎么没了 书中说失去爱妻 是胡丽丽嘛
2013/1/15 12:07:43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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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微鸽舍
4楼
太好了
2013/1/15 6:13:34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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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信网友
3楼
坐等下一章
2013/1/15 0:28:47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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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信网友
2楼
期待呀,
2013/1/14 22:54:11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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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信网友
1楼
爽!爽!爽!赶快下篇啊!
2013/1/14 22:21:15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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