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磕 

    早晨我们踏着一缕阳光，发动车踏上了路途。一路上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沙枣花的芬香，微风掠过，时而淡然悠长，时而浓郁如酒，路的两旁都是一块块绿油油的的麦田，就像一块块飘动着的地毯，非常的美。司机小张哼着曲儿：“鸽子啊，在蓝天上飞翔，带着着殷切的希望……”我的心也随着他的歌声想起儿时还有三年前重新养鸽的往事。

我的养鸽历程

    三年前，我哥生病去世了，这对我们家来说犹如晴空霹雳，我们兄妹几个心中的大树轰然倒下。以前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我哥来张罗，特别是我和哥的感情比较好，自己不管有什么话我都爱跟他讲。他这一走，真把自己“闪”得够呛，以后有事再也没有人商量了，家里的大小事情也都落到我的身上。

    不知是我悲伤过度，还是家中的琐事太多，从那时起，自己就开始失眠。我从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大汉一下子瘦到一百三十斤，朋友见到我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之类的。妻子也常安慰我：“你这么瘦是不是因为咱哥啊，你要想开，人已经走了，你得多想想我们娘俩。心里有什么话，说出来，大家一起承担。”

　　每每周六、日，妻子就叫我跟着她去菜市场买菜、散心。每次跟她来到菜市场，自己都不知不觉地走到鸽子市场看鸽子，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妻子叫我回家我都不原意走。

　　我失眠的事，妻子告诉我从小玩大的朋友，发小就建议我妻子：“不行就让他养养鸽子看一看，他有了喜欢做的事，有事可做就会转移注意力，就有可能睡着觉了。”

　　那是一个周六，我和往常一样跟着妻子到菜市场买菜，当我聚精会神地蹲着看笼里的鸽子时，就听到妻子对我说：“闷（是我的小名），哪只鸽子最好？”我忙抬头看了一眼妻子，说到：“那只红雨点好。”她又问我是公鸽还是母鸽，我回答是公鸽子。妻子来兴趣了，又问到：“里面有没有可以和这只红雨点配对的母鸽啊？”我说有呀。“干脆你挑一对拿回家养吧！”妻子突然地这么一说，我真的感到很意外，她竟然同意我养鸽子了？

　　妻子在医院工作，她非常爱干净，有点洁癖。重新养鸽后的某天，我问妻子：“你怎么能让我养鸽子啊？”她用手轻轻地指着我的脑门说：“我不是瞧你瘦成那样，我才不想让你养呢。”我一下子明白了，许久没有说话。感谢妻子的话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跟她说过，每每想起她让我养鸽，心里都十分感激妻子，只有她最懂我。

　　今年的中秋就要到了，因为母亲走了三年，家里中秋的味儿也不一样了。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的中秋节是儿时记忆里是最热闹的一天，因为中秋节和父亲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全家人都会一起贺寿，家里非常热闹。

　　往常每年的中秋，母亲都会早早地就在家准备一大桌饭菜，等着我们回来。母亲是一个非常勤劳、贤惠的人，身上散发着中国传统妇女的美。母亲对我们的管教很严，记得72年的一个中秋节，那年我才六岁，哥哥姐姐都回来了，家里非常的热闹。但让我记住的不是家里的热闹，而是这天是母亲第一次打我。

    原因自己还记得很清楚，隔壁的张哥拿回来一对雪白的鸽子在院子里赏玩，让我看到了，别提自己有多喜欢了。于是，我跑回家缠着母亲给我要回来，当时母亲很生气地对我说：“人家的东西你想要就要吗？”顺手给了我一个耳光。这下我可有理由，嚎啕大哭，“哭声”连一趟房都听得到。

　　我正在院子里打滚哭闹，喊着要鸽子的时候，哥哥姐姐也都回来了，谁哄我我都不听，说给我什么好东西，我都不止声，一个劲地哭喊着要鸽子。隔壁的张大妈也来了，对我说：“小江，你别哭了，张哥同意把那对鸽子给你养了。”这时母亲从屋里出来，对张大妈说：“鸽子不能给他，就让他哭，我看他能咋的。”

    不一会张大妈把两只白鸽子拎到我家院子里，母亲二话没说拎着鸽笼子往外走，还大声对我说：“你喜欢鸽子，你张哥不喜欢吗？你这欠揍的孩子。”我一看这下没戏了，就又开始大声哭起来，接着看到母亲和张大妈争论着，听到张大妈很大声对我母亲说：“行了，他李婶，就让小江养吧。”抵不过自己的哭闹和张大妈的劝说，母亲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就是一巴掌，说：“快快谢谢你张婶和张哥！”就这样两巴掌过后，我的养鸽生涯就开始了。

　　鸽子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不养的，是因为几次考试没考好，母亲不让养了。当时自己非常痛心，直到现在我还想着我那批鸽子。

　　父母是在前年去世，自己也人到中年，事业小有成绩，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房、车、孩子都有了，就是觉得生活好像过得缺少什么，在朋友的鼓动下，我又开始养鸽子了。

　　而每次鸽子高飞的时候，我就觉得鸽子“离”父母亲很近，就会默默地在心里对着我的鸽子说：你们替我告诉我的父亲和母亲，儿女们都挺好的，儿子也过得很好，请他们放心吧，儿子真的很想念他们！

我身边的鸽友

　　我住在边城的一个小镇，人口不足五万，是靠出煤谋生的小矿区。我的鸽友都是工薪阶层，是一些老实巴交的工人。小镇上除了喝酒、打牌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养鸽——便是我们这些鸽友的最大乐趣。

　　老徐是我鸽友中岁数最年长的，也是我们鸽友中的老大，我们这些鸽友都很听他的，大家一般都叫他徐老热、徐疯子，也叫他徐医生。

　　今天下班老徐叫我们几个鸽友吃饭，顺便讲一下比赛的事。

　　这次500公里秋季赛结束后，我的鸽子一个也没回来，全军覆没。自己真的很沮丧，坐在饭桌上的我，也一直不好意思说话，一直喝着闷酒。说实话，我真的再也不想养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太给我打脸了。可能老徐哥看出我的心事，就在饭桌上举杯对我说：“干啥呀，不说话？一次飞不好也不能这样吧，该养的还得养，不行就把我去年那只冠军鸽红雨点给你，和你的那只灰母配对下，看一看明年怎么样。”当时我听得愣了一下，我知道有很多鸽友想拿“大价钱”买那只红雨点鸽子，于是我忙站起来对老徐说：“谢谢老哥的美意，您的那只红雨点我真的不能要。”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到有人在敲我家的门，打开一看便是老徐，他笑眯眯地对我说：“老弟呀，我给你送鸽子来了。”他又接着说：“我们这个岁数不养养鸽子，还能干啥呀？养鸽子就是让我们有一个好心情，心情好就等于锻炼身体，就拿这只红雨点和你那只灰母配对试下吧。”我接过鸽子，紧紧地握住老徐的手，什么也没说，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今年老徐生病住进了医院，我们几个鸽友去医院看望他。一推开病房的门就听到护士正在训他，“你怎么能大半夜3-4点钟偷着跑回家？我们这也是有制度的，病人住院期间是不允许随便回家的，你知道吗？”我们几个一听都笑了，让我说都是他的鸽子惹的“祸”，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疯”人，爱鸽胜过爱自己。

　　老徐出院的第一天，我叫大家坐一桌上，文江又提起医院的事，对老徐说：“你真够可以的，大半夜跑回家喂鸽子，瘾也够大，让护士训得那样，哥哥，你太有才了。”“我说哥哥，是不是老嫂子不配合呀，把你憋得大半夜地跑回家找你家母鸽呀。”大家听着一阵狂笑，红军竟然笑得从凳子跌过去了。老徐也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平时是一个轻易不吃亏的人，站起来说：“你这个老怂呀，怎么拿我开涮了。文江你他妈的当然憋不着了，你的小种子遍地都洒，前年卡尔苏一个老娘们拎着一个孩子来认爹，看你媳妇把你挠的，大家看他那不要脸的脸上还有一个疤呢。”

    文江被老徐这么一揭，弄了一个大红脸，张嘴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低头不语了。红军又接茬说：“老徐你他妈丑事我本不想说出来了，你倒来劲了，你有本事你就说下我有什么丑事，让你揭！”

    红军说着也来了火了，说道：“在玩鸽子的这些鸽友中，老徐你眼睛最小，我不埋汰你，去年你约我去文江家看鸽子，我们出鸽子窝的时候，你以最快的速度把文江的红雨点装到你袖筒子里偷回家，就从那次我就很瞧不起你，你知道吗？”

    话一完，就看到老徐的脸憋得像猪肝一样，红一阵，白一阵的，怒视着红军。说时迟那时快，老徐的拳头打在红军的脸上，红军这下也不干了，跳起来就是一脚，正好踹在老徐的心口窝，就听文江大喝一声，“行了！都给我住手。你们这些怂东西，还有点出息没，就他妈的开一个玩笑，至于弄成这样。红军你他妈的也真不是个东西，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就为了我的一个破鸽子，你们俩打起来了，叫我怎么说你们俩才好？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的红雨点在老徐家，我为什么没问老徐要，就是怕一个鸽子一把毛伤了哥们的感情。我想老徐用完了，会把我的红雨点放回来的。”

    当老徐听到这时，羞愧地低下了头，再看红军，也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了，老张把老徐按在凳子上坐着。“刚才的事就是开玩笑引起来的，我看你们俩谁也别往心里去，首先我还是先说你老徐，你刚才实在不应该先动手，你是老哥，得让着小老弟才对。话又说回来，红军你他妈的也不能动手，老徐他多大岁数了，你用脚踹他，把他踹坏怎么办啊。真要是有个什么事，你们俩后悔都来不及。”

    我觉得非常郁闷，叫大家坐在一起吃个饭，整出这么多的事，我开始埋怨文江：“就你的破嘴爱撩骚，撩出事来了吧。”

    文江也感觉很委屈，低头不说话，修车张开始发表他的演说：“咱们这些养鸽子的，一个爱吹牛，爱说大话，爱耍小心眼，一个瞧不起一个，一个不服一个，相互猜疑，都觉得自己的鸽子比别人鸽子好，就觉得自己比别人牛逼。叫我说啊，鸽子好坏有啥呀，不就是一堆毛虫吗？怎么能赶上我们兄弟结下的感情。”

    修车张说完，屋里安静了好一阵子，谁也不说话，还是老徐打破了静得要死的僵局，“兄弟们，我老徐今天真的对不起大家了，我让大家扫了兴，有对不起大家的地方请各位原谅！”

    老徐拿起酒瓶给自己连倒了三杯，喝完就走了，头也没回。直到现在，老徐再也没有和我们几个鸽友一起侃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