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 赔了夫人又折兵
古城鸽友的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喘着粗气狂奔着,有点像仓皇逃窜,或者像落荒而逃,总之,他们是失败而归。
渐渐地古城鸽友把B市甩在了身后。
邰子仍然眯着眼,在沉思默想着。
邰子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挨着他坐着的猴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的心里也清楚。
猴子也闭着眼,他好像睡了,或者他在思索。
是的,此时猴子的心里乱极了不说,好像几十把钢针同时扎在了他的心尖上,他疼死了,他疼死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忍受这种疼痛,可是他不想说疼。
猴子,他陷入了高度的思索之中。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窗外先是刮起了大风,大风刮得天昏地暗。
都说风在雨头,屁在屎头,果然,一阵大风刮得昏天黑地以后,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雨点砸在车窗玻璃上发出了噼里叭啦的响声,这响声听起来真他妈的让人心烦,有点像刀子挖心一样。
邰子好像是被雨声惊醒了,其实邰子并没有睡,总之,他睁开了眼睛,抬起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毫无目的地向车窗外望去。窗外大雨瓢泼般地下着,头顶一团黑云压得很低很低,邰子心说,就是这块云有雨呀!邰子本来就充满疑惑的眼里又增添了几多失望,他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猴子似乎也被雨声惊醒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懒懒地向车窗外看了看,同样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没头没脑地自语道:“妈的,这是他妈的什么天呀!刚才这天还晴空薄日的,转眼就电闪雷鸣了,这他妈的人不着调,天也跟着不着调!”
邰子好像没听见猴子的话,而是再次地睁开眼睛,侧过脸瞅了瞅一脸疲惫的猴子,然后自言自语地一语道出了他一直在思索的问题:“全都是谜呀!我们好像一下子钻进了迷魂阵里,诸葛亮来了也弄不明白呀!”
猴子抬眼看了一眼邰子,想了想,想说什么,却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猴子又闭上了眼睛,想他自己的事了。
是呀,此次古城鸽友捣毁二肥子公棚的行动计划,究竟是什么人走漏的风声呢?这对邰子来说是个解不开的谜;对猴子来说也是个解不开的谜;对古城的鸽友来说更是个解不开的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解不开的谜。生活中往往就是这样,人这辈子可能有很多很多的谜没有办法解开,人这辈子就是生活在谜团里。
后来,在鸽界关于是什么人走漏风声的传说,有若干个版本,甚至有些版本听起来很离奇。但是,这些没有证据支持的传说自然也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因为事实上有些说法是没有办法得到最终验证的。
有一位自称是知情的鸽友说,是B市公安局里有人把消息透漏给了二肥子,而且这位鸽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说那天傍晚古城的吴局长来到了B市,找到了B市公安局的刘铁汉局长,刘铁汉局长立即安排特警支队的人全力配合这次行动。正是刘局长安排下去的同时,二肥子的电话响了,他得到了古城鸽友的行动计划内幕。当然,这个版本只要是二肥子和所说的B市公安局那个神秘人不说,是永远没有办法得到最终验证的。
还有一个版本听起来好像有些离奇,但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走漏风声的途径,世界之大,巧合无处不在。
有人说,那天晚上B市的刘局长在B市一家豪华大酒店盛情款待古城来的吴局长,席间,吴局长他们少不了谈论二肥子公棚如何作弊,此次必须施以重拳之类的话题。可是,为吴局长他们服务的服务生恰恰是二肥子的一个远房亲戚,风声因此走漏了。
还有一种版本,这听起来让包括邰子在内的古城鸽友都有些目瞪口呆。
有人说,走漏风声的人是古城鸽友老七。是老七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把电话打给了二肥子,把古城鸽友的行动计划全盘告诉了二肥子。二肥子为了报答老七,特意为老七在公棚决赛时做了两个名次,9名和19名,同时还给老七一笔不小的款子。而事实上,老七在二肥子公棚的500公里决赛中的确获得了9名和19名的成绩,当然,这种传闻是在老七获得名次后才在鸽友中传播开的。
老七听到了这种传闻后,一跳老高,急头歪脸地为自己开脱。
还有一种更离谱的版本……
天渐渐沉下来的时候,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好像比刚才小了许多。
邰子觉得有些闷热,喘气困难,他放下了车窗想透透气,雨水瞬间冲进车内,溅在了邰子的脸上,邰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反倒觉得舒服了许多。
邰子又侧过脸对猴子说:“猴子,有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里,我怎么也搞不明白。其实,这次行动我们根本就没告诉三林子,因为在我认为和他不相干。在我们行动之前,他只是事先跟我请假,说有事,三两天就回来,想不到关键时刻,在你危难之时,他突然出现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呢?他怎么知道你在果园?前些日子古城鸽界出现了不少怪事,钱串子的种鸽被放飞,老杜的参赛鸽突然失踪,看来这些事跟三林子都有关系呀。三林子这小子真是神出鬼没,高僧难测呀!”
猴子认真地听着邰子的话后,双眉之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沉思了好一会儿,说:“邰子,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信任的朋友,最知已的好哥们儿,所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希望你听了以后烂在肚子里,永远烂在肚子里。”
“啥事?”邰子立即意识到猴子可能要和他说一件非常重要,而且保密程度极高的事,“快说呀,咋弄得神神秘秘的!”
猴子仍然皱着双眉,说:“就在昨天夜里,有人把一张字条扔进了我的房间,他告诉我我们暴露了,让我趁夜快逃,你看看。”
猴子说着掏出了字条,递给了邰子。
邰子接过字条,认真地看着,字条上清清楚楚地写道:“暴露了,趁夜快逃。”
邰子看罢字条,想了想问猴子:“你知道是谁扔给你的字条吗?”
猴子仍然皱着双眉,回答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是谁?”邰子有些心急。
“箭飞!”猴子肯定地回答。
“箭飞?”邰子重复着,“那个你讨厌的电脑员?怎么会是他呢?”
猴子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他,就是他,一定是他,不会是别人。”
邰子想了想说:“如果是他,问题就复杂了,他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出手帮助你呢?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有来头,他会不会和你一样也是带着目的潜伏在公棚的?”
猴子没有立即回答邰子的话,而是又思索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我反反复复地想过了,箭飞所以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冒险帮助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像你分析的,他也是和我一样潜伏在二肥子身边,等待机会捣毁二肥子的公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小子出于一种同情和怜悯。”
邰子听了猴子的分析,想了好一阵子,他说:“还是第一种可能性大,我想他一定和你一样,他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
猴子听了邰子的话,拧得紧紧的双眉好像稍稍舒展开了,他说:“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有希望,二肥子就一定会垮在箭飞手上的,因为箭飞他并没有暴露,因为箭飞聪明过人,他还深得二肥子和柱子的重用,箭飞是个好样的,他玩得比我深哪!”
邰子皱紧的双眉也舒展开了,但是他仍然在思索,他突然像是自言自语地问自己,又好像在问猴子:“这个箭飞会不会和三林子有关系?”
“他会和三林子有关系?”猴子自言自语地重复着邰子的话。
邰子认真地点着头,说:“对,三林子一定是从箭飞那里掌握了二肥子他们作弊的确凿证据,他有了十足的把握,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带秘书长和古城的警察来的,我想箭飞一定是他安排在公棚的。”
猴子细心地品味着邰子的话,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如果这样,应该说三林子和箭飞他们准备得比我们更充分、更缜密。他们为什么动用的是咱们古城的警察?他们甚至连B市的警察都不信任,就是你和他那么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你收留了他,你是他的恩人,可是,他告诉你什么了?而且鸽协的欧阳秘书长亲自参加,可以看出三林子对这次行动是煞费苦心,做得天衣无缝。所以,这次我们计划失败的同时,也破坏了三林子和箭飞他们的计划,问题应该是出现在我们这边。”
邰子听了猴子的话,抬起头,眯眼看着一脸认真的猴子,好一会儿,他说:“我们够慎重的,像老杜和花脸他们乱七八糟的人,我们一个没告诉,就怕出问题,可是,还是出了问题。”
猴子摇头叹息道:“刚才你说得对,究竟问题出在哪儿,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可能这是一道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邰子长叹息道:“是呀,它可能是压我心头一辈子的谜呀!”
猴子接着说:“还有,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对三林子了解得不够,今天在果园,在他与二肥子的对话里,我听明白了。从前三林子在二肥子公棚干过,而且因为他要揭露二肥子作弊的内幕被二肥子发现,二肥子设计,像今天算计我一样,放出了疯狗算计了三林子,三林子腿和眼睛的残疾就是这样落下的,所以……”
“猴子,一定是我们的大意打乱了三林子的计划。”邰子一脸的无奈,“这个三林子怎么不把话说开呀,如果三林子把话说开,咱们就可以联起手来,不至于落成这样的结果。现在三林子的心里不定多难受呢!”
猴子抬起头看着邰子,他发现邰子的眼里闪着泪,猴子的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流了出来,他完完全全地理解此时邰子的心情。
接下来,邰子和猴子他们又无语了,他们各自又眯起了眼睛,想着他们各自的心事。
什么时候,猴子发现邰子的眼泪渗出了眼窝,邰子哭了。猴子的鼻子也再次地酸了,他的眼泪终于涌出了眼窝,顺腮而下,泪水渗进了他的嘴里,此时,他才感到这泪水是苦涩的。
邰子他们是在天蒙蒙黑的时候回到古城的。
邰子对猴子说:“猴子,咱们去茶楼吧,今晚好好地请请你,给你压压惊。”
一脸疲惫的猴子想了想,摇头说:“真想茶楼了,不过我更想回家了,有点累了。”
邰子说:“去茶楼吧,明天鸽会第三关500集鸽,不少鸽友都会去,大家陪你喝点儿,热闹热闹,先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了。”
猴子摇了摇头说:“没心思喝酒,但是我倒是挺想吃小掌柜的面馆的大肉面。那大肉面大半年没吃了,一定香得脑袋瓜子裂缝子吧!”
邰子说:“妥了,今晚我请你吃大肉面。”
猴子有些兴奋:“一定要加点辣。”
“没问题!大肉面加辣。”邰子想了想,有几分神秘地问猴子:“大半年没碰老婆,说实话,想了吧?”
猴子苦苦地笑了笑了:“我说不想,你信吗?”
邰子说:“吃完大肉面,你立即回家,不然老婆在家会等疯的。”
猴子听了邰子的话,又苦苦地笑了笑说:“这一路上尽想些烦心的事,想着给老婆打个电话,却忘了,没打就没打吧,给她个惊喜吧!”
邰子又笑着说:“怕不是想给她惊喜,你小子一定是想来个突然袭击吧。”
……
说真心话,猴子真有点想老婆了,从心里往外地想。是呀,既年轻又漂亮的欧洲纯血一扔就是半年多,不想才是有病呢。
本来,猴子决定去二肥子公棚潜伏之前,最大的障碍来自于他的欧洲纯血,他的欧洲纯血哭天抹泪说啥也不让猴子走,而不让猴子走的唯一的理由是,她说她想他时,想要他时,她会受不了的。
猴子刮了欧洲纯血一下鼻子说:“你没嫁给我时,20多年你都挺住了,小半年你怎么就受不了了?”
欧洲纯血回答得很直白:“20多年我能挺得住是因为没有你,有了你以后,我一天也挺不住了。”
无论欧洲纯血怎么哭天抹泪、死死地搂着猴子不松手,猴子一狠心还是走了。猴子以为好男儿就不能儿女情长,就必须拿得起放得下,就必须学会舍得,才能成就一番大的事业。
后来,在二肥子公棚的那段日子,猴子吃苦受累不怕,怕就怕寂寞,在古城的日子里,每天夜里他都要在邰子的茶楼里度过,侃鸽子,吹牛逼,满嘴跑火车,那种开心,那种享受,不玩鸽子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而来到了二肥子的公棚,一下子变得孤独了,每天连个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因此,他为他的行为后悔了,特别是在猴子晚上睡不着想老婆时,他无数次地后悔过。他想邰子、想雷子、想古城的鸽友,他甚至连从前最看不起的鸽友老戏他都想,当然,他最想念的还是他的老婆。他在最最想念欧洲纯血时,不止一次地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猴子吃了满满一大碗小掌柜的端上来的大肉面后,急三火四地一路小跑往家赶,然而,当他敲开家门时,他惊呆了!他发现他的家里除了欧洲纯血外,还多了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太熟悉了,是他的鸽友,花脸。
娘的,大晚上的,花脸怎么会在他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