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十半辈子过去,世间百态和周遭是非也差不多洞悉明察,心态由随意变得专注,由躁动转成沉静,由感性过渡温和,没有冲撞,没有随性,没有热火,多些理性,多些坚韧与定见。听得多见得多之后,对事就没有什么看不透的了,不因蛊惑而沸腾,不因诬言而颓废。明白不该交的朋友不交;不该吃的东西不吃;不该碰的女人不碰;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不该玩的东西不玩。鸽圈,都在亢奋地为赢家鼓噪,为成为赢家而奋斗。我却要问一句:鸽子赢钱真的很开心么?
有一个曾经很聊得来的朋友,我在他赛鸽辉煌起步阶段因为一些自己的原因主动疏离。直到有一天,回家的路上偶然碰到,两个人坐在车里不咸不淡地聊起鸽子、家常。他惆怅地跟我讲,在他赢奖金最多的一年,父亲去世了;再又赢奖金最多的一年,母亲去世了……世间的事,真的是有得必有失呀!天意弄人,好事不可能都让一个人占全的,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更愿意鸽子输钱,父母健在……
两个人的谈话变得沉重起来,那段时间正在看南怀瑾的文字。反省自己养鸽福与祸的灵异事件,我也在鸽事中遇到类似事情发生。
2010年我为北京飙友打武汉金沙比赛赢下百余万奖金。赛前驻棚,山人兄用我和儿子的生辰八字占卜一卦:年底有偏财入(比赛能赢),但之后我会有一次与人争执或意外车祸之类的血光之灾,如我无恙,则儿子会有一次有惊无险的进医院过程。山人兄精于紫薇数术,梅花易数。十多年前对我的铁口直断,来年一一印证。这次预言我当然看重,待到最终分得教练奖金,当然求破解之法。山人兄告知,我儿子与妻子八字命理中本属观音子弟,只需去拜观音即可破解。待到宁波好友安排妥普陀山行程,我这边订好车票,出发前夜岳父突发心梗入院抢救,次日退掉车票和宁波早已订好的房间,拜观音的行程只得取消。山人兄再告知,只需再为儿子“请”观音挂上,也可避祸。待到全家在金号选中一款观音吊坠,顽皮的儿子突然改变主意,非要换一个生肖猴。拗不过吵闹,遂了他的意……一周后,儿子在小区骑单车倒地,刹车把手戳进口腔上腭,直接洞穿鼻腔,险些伤及喉咙,紧急送医院连夜全身麻醉做缝合手术。心痛之余想起山人兄的预言,幡然顿悟,原来命里该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的,我得了财, 阴差阳错之中却让儿子为我挡了灾。这样的财,得了开心不?
回想那一个赛季的职业生涯,自己好像被剖成两半,人格分裂甚至精神崩溃,心力交瘁,辛苦万分。半年时间,亲睹亲历养鸽人的悲哀幸福、鸽事起伏、家庭波折、被热捧、被出卖、被挤兑、人情冷暖、好运霉运、怀才不遇、时来运转、富贵贫贱、喜怒哀乐、咸鱼翻身、自暴自弃、挣扎求存,多少事都一幕幕再现。熟悉的人,感觉都变得陌生——赛鸽由爱好变成世俗的利欲熏心事,所有人都想名利双收,没有人在它的面前高尚得起来,自己养鸽子是否已误入歧途。
有了这次经历,我开始换个角度看待这个鸽界的人和事,思考那么多人为什么喜欢上养鸽,妄谈成名成家,不计一切地去实现它?无非就是赢钱,成名,卖鸽!直到得手的同时发现却会失去。当激情不再,年华老去,变得心有挂碍后才发现,赛鸽理想这东西终究是华丽而脆弱的,这世道,一介凡人想凭借孱弱的肉身去守护自己的理想,谈何容易。
职业赛鸽节奏越来越快,比赛压力越来越大,投身其中的人属于维护自己健康和悠闲生活的时间越来越少。看看身边职业赛鸽的朋友,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累。比赛之前鸽子小恙就六神无主,进入比赛天气有变都会五内俱焚。这种压力下生活,睡眠不足,情志多变,饮食无规律……都是导致内分泌系统紊乱,免疫力下降,综合感染,癌症等疾病的诱因!近年多位鸽界风云人物英年早逝撒手人寰应该也与此有关吧?前面提到那位朋友,在近年鸽子大赢大卖,进账丰满后,连续两任教练罹患癌症入院去职,他自己也在一次巨奖狂欢后多次入院急救,鬼门关上走过几回……
这是我身边的朋友和我身上发生的真实的事,我把这些经历、遭遇讲出来,有人会不屑一顾,有人会感到厌烦,肯定有人不接受,甚至会遭到一些人的谩骂,但我深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古训,有得有失的因果报应!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身在何处,也不管你想不想,到了一定的时候,等到做的事有了结果,那么你的报应也将随之而来,只不过是好坏而己!
我们养鸽子到底为了什么?是怡养性情?还是以鸽养家以此为业?或是追名逐利受人景仰?过爱鸽如命,名鸽如云,挥金如土的生活?把养鸽子当作生活的全部,鸽事已变成了人性弱点的放大器。土豪大包大揽,草根人穷志短,大家一起玩弄雕虫小技,为小赢喜,为大输悲。赛鸽赌局,用金钱下注,用时间下注,用事业下注,用一生的健康快乐下注。赢了激发想赢得更多的雄心,输了唤起不顾一切要把它捞回来的报复,所以有人赔上金钱,有人赔上时间,有人赔上事业,有人陪上健康快乐。年年难过年年过,最后还是很落魄。
身边那些大赢家小赢家们,多少年的师徒、朋友、兄弟、合作伙伴为了奖金、鸽子反目成仇,形同陌路;赢了钱得瑟,妻离子散,没离的也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青红紫绿,大打出手;还有的疏于管理,孩子逃学、厌学、亲情冷漠,成为问题孩子;更有赢了场面,却债台高筑,最后玩了回数字游戏。
养鸽子,我不是很钻牛角尖的人。看那些在赛场拼个你死我活的同好,只觉得好笑。努力奋斗为了什么?赢钱成名又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鸽子养得快乐一点吗?我现在已经全都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去奋斗。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在如此崇尚个性化的今天,什么新鲜事都可能发生,看懂该文的人心领神会,也许只是一笑而过,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孔子的学生颜回为什么箪食瓢饮在陋巷?耶稣为什么心甘情愿被钉在十字架上?高僧为什么年复一年面壁苦修?因为做这些事能让他们感到快乐。养鸽子,辛苦是相同的,快乐是不一样的,但每个人体会的方式不同。养鸽子,要精致不要精密;打比赛,要快乐不要执迷。正所谓,别人笑我太堕落,我笑他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