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牧鸽人（四十九）



牧鸽人沧桑之潭州鸽事

放郑州群雄发议论    西风急冠军落星城

    话说曾仕隐咸宁训鸽回了三只翻毛雌子裔，心想林伢子出师不利赤壁沉戈，没鸽子上郑州定会觉得尴尬和难受，于是就在19日集鸽时在回来的三只鸽子中挑了只深雨点黄眼雄鸽送给林伢子参赛，这只深雨点是犟驴子认为三只中最好的一只，而林伢子一个谢字都没说就收在自己名下参加集鸽。心想不管你这条犟驴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反正没人知道，放郑州有鸽子上也算有些面子。这段时间俩人过从甚密，林伢子随着犟驴子结识了很多养鸽子的朋友，也成了罗家和桂花井刘家的常客。每每入夜常去刘老前辈家听鸽友谈天论鸽，那些乡风民俗、巷议街谈也尽参杂其中，诙谐别致其乐无穷，真是别有洞天。就在当年6月中旬的某个晚上，就在刘家那个小庭院里，刘老宣布6月20日放郑州，费用按参赛鸽分摊，报到有效期15天。这也是文革末期潭州鸽人自发组织信鸽比赛首次放飞800公里。6月19日来观看集鸽的鸽友倒不少、送鸽子参赛的并不多，总共集鸽13羽，曾仕隐倒成了参赛大户，上了两只。次日早，13羽鸽子在郑州站开笼放出。

       自鸽子从郑州放出后当晚，桂花井刘家那个小院落里特别热闹，平日少来走动的养鸽前辈也来了，来的人多櫈子倒成了问题，倾其所有但仍是闹了“櫈荒”，后到的鸽友只能站着扯淡或者听扯淡。大家正扯得高兴，忽地从门外挤进一人只听他喝道：“呔！尔等好大胆，寅夜竟敢在此聚众……”众人一惊，循声看去，见是那玩世不恭的吴方正，他是民国年间潭州民间最后一次鸽子比赛、第三名得主吴韦的小儿子，子承父好也在养鸽子。只听章牛皮老气横地喝斥道：“你咯（这）是今晚恰多哒被屎涨哒吧！从你那嘴巴里喷出的屎渣子邋遢别人不说，还臭不可闻，都讨了堂客（妻子）的人哒，还在咯里像冒子路鬼一样乱抽（乱说）。”这章牛皮数落起人来真是一套套的。“我看你这刮皮子的满嘴巴骚气，定是闻多哒那些烂牛皮臭猪皮子的秽气，你咯大年纪哒，开句玩笑你那嘴巴子就乱咒（駡）人，真是为老不尊。”刘老一看这阵式忙解嘲说：“都少讲两句吧！吴伢子呀，咯样的玩笑开不得哟，要坐牢的。老章您也别燥，说几句就算了，谁叫我们都喜欢鸽子呢！小吴快进来。”经老刘这一劝说这场小风波也就平息了。于是大家又回到放郑州的事上。

       鸽友聚此，一来是打探这次放郑州的消息；再者趁机说说对这次比赛的疑虑，在座的高大少爷云轩说：“这回放郑州只怕冒得鸽子回，八百公里啊！咯样远，比赛前又冒培训过，喊放就放，真是太冒失哒噻。而且放的数量又咯样少，放十三札（只）鸽子还想回鸽子！我看是那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当年我家戚老爷子放三十里都片羽无归呢……”说到最后他那脑壳像货郎鼓一样连摇地摇。他所说的戚老爷子是指前清御苑司管花乌太监的戚公公，民国年间在潭州养了些观赏鸽并参加过民间鸽子比赛。高大少爷云轩是他的干儿子人称“假太监”。他话刚停马上有人附和，七嘴八舌的，小院落里充斥着嘈杂，不常来的养鸽前辈有些坐不住了，罗剃头生气地说：“你咯札（这）假公公禾是（方言谐音：即怎么）咯样讲，民国手里的事禾是能跟现在比，那个时候养的是些什么鸽子咧，是些土鸽子和花鸟崽，现在喂的是信鸽，能比么？当年鸽子比赛老子提着回来的鸽子，挑着剃头担子去杨举人府上报到，还得了个第六名。你那个干爹戚公公呀，老子还冒跟他剃头就变了个光脑壳。”他这一说引发众人大笑。他接着说：“我们搞比赛哪次搞过集体训鸽，还不是各搞各的自己搭火车去放，放到哪里算哪里。这次放郑州还不是一样，听传言说北门那边有人训到了汉口，至于你们说冒得鸽子回，我看不一定，说不准明后天就飞回来一札（只）也未可知。”老罗这席话大家认为有理，老刘接着说，株洲的鸽友都在看着咯次比赛呢！但愿能回一两只才好。又闲扯了一阵、又猜测了一回谁能有鸽子回，也就各自散去。

       话分两头，那曾仕隐和林伢子放鸽当天早上八点去茶馆喝茶，早到的吴方正和假太监高云轩俩见曾仕隐俩走进来，忙扬手打招呼后，四人同坐一桌。仕隐要了两杯泡茶、两盘包子，跑堂的（即现在的服务员）拿来已放入规定份量茶叶的两个茶杯置于桌上，冲入铜提壶内的开水，随即端来两盘热气蒸腾的糖、肉包子各四个亦置于桌上。仕隐说：两位如没过早就一起来，说罢与林伢子各拿两个糖肉包子合在一起压扁恰了起来。这假太监高云轩还待客套几句时，那吴方正一声叨扰了拿起两包子就咬，假太监也就入乡随俗了。云轩曰：“久仰曾师付大名飞广水战信阳养的好鸽子，这次郑州又上了两只一定有回（两个包子换来一句吉利话。）这位老兄尊姓，前天好像也去了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林伢子不屑地回说：“敝姓林，既无品更无种，玩玩而已不值一提。”假太监这一问戳了林伢子的难处，难怪要遭此呛白，碰了个软钉子的高云轩忙解嘲说：“林师付过谦了，我等望尘莫及。”仕隐看了林伢子一眼，心想你又是哪根筋不痛快了，怎么这样跟人说话。不一会又来了几位吴方正的相识落坐在一桌，谈笑顿时热闹起来，嘈嘈杂杂、喋喋不休，曾林俩人不堪其烦付了茶点账先行离去。仕隐对林技说今天不会有鸽子回，明天下午可上我家来等鸽子。说完俩人各自回家。

       第二天下午林伢子来到仕隐家，进门就见罗老前辈与仕隐在喝茶闲聊，仕隐见林伢子来到忙招呼屋里坐。并告诉林伢子罗大爹是来把信（报信）的，当年通讯不便，家里既无电话更无手机，有什么事只能靠两条腿走着联系。罗老说在长沙晚报工作的李胖子今中午边回了一只灰雌鸽，获这次郑州冠军，已去老刘家报到了。据罗老分析咯两天还会有鸽子回。罗剃头又接着话茬说：“总算回嗒鸽子，冒白搞，也堵了那些臭王八崽子的嘴巴（老罗的口头禅又来了）。曾伢子你俩莫着急，还有十多天呢，我看你俩的鸽子也会回的。”他自己也不知是在宽慰俩人还是在打乱讲。接着又说：“我出来也有蛮久哒！该回去了。”说完起身就走，曾仕隐俩人送至门外。这时已过了五点很快就要断黑了，天上除了还有些在飘动的云絮更无飞鸟踪影，俩人都未免有些泄气，今天是冒得鸽子回了。但不时仍在无望地注视着天空，就在此时、就在那不经意的刹那间，一黑点划空而过有如飞流直下，一个半园盘旋，一个亮翅就稳稳地落在笼口，还未让你分清它的羽色，瞬间它就进了棚舍。那林伢子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这是真的。曾仕隐可清楚地知道，回来的是送给林伢子那羽深斑雄。

       犟驴子从鸽屋内将那只刚归巢的深斑雄抓了出来，放入一个仅能容纳两只鸽子的条形硬纸箱内，然后交给了林伢子，并陪着他到桂花井老刘家报到验鸽。老刘见又来了一只鸽子报到非常高兴，笑得眼晴都只有一条缝了，他接过鸽子展开翅膀一看，两枚鲜红的膀章耀入眼帘，大条上盖着的“郑州大捷条章和罗春华的方形私章”。他端详了一下这只深雨点，羽色眼砂都酷似他家的老翻毛雌，心里有些纳闷，这林伢子他也喂着翻毛血统？但嘴里冒说出来，他又叫来住在附近得过武汉冠军的王木匠，二人验鸽无误后郑州亚军也就产生了。送走了曾林两人，老刘准备明上午去邮电局给株洲鸽友老段发电报。话分两头，再说曾林两人离开刘家在回家的路上，林伢子心想这犟驴子明知道这只深雨点好，却偏要送给我，让我捡了个便宜亚军，他自己还不知道有冒得鸽子回，这个人情也太大了。于是说：“仕隐，这回荣誉我接受了，鸽子我不能要。”仕隐一听就有些生气地说：“你已经收下的东西是不能退回来的，别搞来搞去婆婆妈妈的，这事就别再提了，拿回去好生养着吧，我再送只雌给你好配对。” 林伢子只好将这只亚军带了回去。

       当晚刘家小院变得更热闹。冠军得主李胖子（大名李闯）也来了，他高兴得眉飞色舞地介绍了他那只冠军鸽。在座没见假太监和吴方正的影子，林伢子和曾仕隐也没来。今晚谈这次比赛的口风也变了，老养鸽子的“鸽油子”谢兵说：“我不是说了有鸽子回不是！你看，一下子就回了两只，藏龙卧虎啊！”（他曾几何时在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他的话一停引来鸽友私议，这“鸽油子” 又在打乱讲了。接着章牛皮说：“还是剃头佬说得对，这不真就回了两只么，还冒听见那个广水、信阳飞得好的曾伢子回鸽子呢！搞不好还有回。”这章牛皮知道老罗今晚冒来，所以才敢直呼他的浑名。在座有人在说，老章呀，你喊老罗的外号，他给你来句“口头禅”，到时你就会哭笑不得。大家又扯了一阵子市井闲话也就散了。

       次日上午九点许，林伢子到仕隐家时，见这条犟驴子端着杯茶坐在门外空坪里，似乎还很悠闲。他见林伢子来了也没往屋里让，而是喊婆娘搬来一张靠背木椅子叫他坐，莫菲又泡好一杯茶后，转身又提出一张四方凳和一个热水瓶，把方凳放在二人之间，将两人的茶杯放在方凳上，热水瓶放在旁边后就进屋去了。林伢子开言道：“喂！犟驴子，你说你那两只鸽子还有回没有！要是真的不回那就太对不住了。”林伢子流露出歉意。仕隐回道：“你我兄弟说哪里话来，你放心好了，我看那只浅斑子黄眼总会回的。如果过了一个礼拜还不见影子，那就冒得戏唱了。”说完笑了笑。林伢子何等乖巧，他明知仕隐此时是在掩饰内心的焦燥，他也不去说破，于是他换了个话题说：“仕隐，这期工程又快完了，不知今后作何打算。”仕隐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谁又能让你有打算！得过且过吧！”说完叹了口气。兄弟俩东扯西扯地就把守鸽子的事忘了，这时已近中午莫菲正在厨房做饭，听到鸽棚里有响动好像是鸽子在打架，就赶忙出来叫仕隐去看看，仕隐进棚一看见两只公鸽子为争窝在亡命打斗，是那只浅雨点公回来了。心想守鸽子偏碰上林伢子打岔，倒让它偷偷地溜进来了。但他心里在偷偷地着笑，大声喊林伢子，那只浅斑公子回来了，林伢子闻声忙走了过去，仕隐已将它用手帕捆好提了出来。二话没说拉着林伢子就往外走，急匆匆赶到桂花井刘家报到验鸽……，季军产生。

       禁锢了七年之久未举行过信鸽比赛的谭州人，这回13只鸽子放郑州，竞能三四天就归巢3羽，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后第42天油漆工周西雅又逾期回了一只）。报到期十五天很快就过去了，株洲鸽友段善祺率才宝顺、万兴一行三人来长祝贺，他们都在企事业单位工作，是当年湖南养鸽元老级人物。当天中午在桂花井刘占胜前辈家办了一桌丰盛的午餐，两市鸽友欢聚一堂，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共享着赛鸽成功的喜悦。席间老段代表株洲鸽友祝贺长沙鸽友首放郑州成功，同时也向在座的获得前三名的鸽友祝贺，并说这次郑州放飞首开先河，给湖南赛鸽带了个好头，也说明湖南仍保留着一些好鸽子，大有藏龙卧虎之势，并希望在明年或适当的时候长沙、株州、湘潭三市鸽友举办一次1400公里信鸽北京联翔。在激情高涨的酒肉桌前，大家一致赞同，并请老段带头去联系湖南养鸽名宿湘潭易家湾的罗述江，组织湘潭养鸽人参赛。从此潭州赛鸽又成燎燃之势。

欲知后事如何  且待下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