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
我是凌云,身着一身黑羽的我,出生在A城某鸽舍。我的主人家里摆着不少奖杯,时常有人来向主人讨茶喝,但我知道,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那杯略带苦涩的饮料,而是为了鸽舍里的我们,和主人腹中经纶。
家兄是羽雄壮的灰鸽,时常看主人捉了他向他的鸽友徒弟们侃侃而谈,从眼睛到筋肉到骨架,每次都是溢美之词,我在自己的栖架上听得昏昏欲睡。这次主人又带了几个新面孔,还是老一套。主人从不向人提起我,连我和兄弟的关系都不说,也罢,我索性缩起一只脚,微闭着眼,做我的黄粱梦去了。朦胧间,我听到有人说:“这羽黑鸽是哪路的?长相不错呢。”主人哈哈笑着说:“这是我的大灰的同窝兄弟,但是和大灰差远了,本想吃肉的,可这身架还不够塞牙缝,我看放几次说不定就自己飞丢了……”我睁了睁眼,看着主人脸上笑出的横纹,心里多少有些不屑。主人将我捉了起来,递给那人让他观看。那是个大约二十几岁的青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将我仔细打量一番,对主人说:“师傅,我觉得他不错,眼神机灵狡黠,虽然不够强壮,手感结构也不太好,我想还是值得一用吧。”主人又笑了:“那,今年秋赛我把他报上去,只要没丢,就算你出师了。”青年礼貌的说:“岂敢岂敢,就算我侥幸看对了,那还是有很多要向您学习的……”他将我温柔地放回栖架,又随主人去看其他鸽子去了。
实话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赞我。虽然是个毛头小子,但我还是蛮开心的。
转眼集鸽的日子到了,我与家兄和几个同胞被一同交送鸽会。路上,家兄略带伤感的对我说道:“贤弟,你我一同长大,这一别,或许很难再见了。今后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想念你的。”我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连你都不信任兄弟我呢?不过,我还是对我亲爱的大哥说:“谢谢你的关心,我一定会回去的。”到了鸽会,听人们的谈话我才知道,今年这条赛线出奇得难飞,归途中有座高山,山下村民喜架网拦鸽,山间又有鹰隼出没,每次放飞,归巢率都不甚理想……我听到笼中鸽们抱怨纷纷,我只是缩在一角,闭目养神。
司放车抵达了目的地,秋雨蒙蒙,似在为我们壮行。放飞信号发出,我们冲向天空,盘飞几圈后,很快,我摸清了家的方向,而正前方是高耸的山脊,若是强行飞度,定会折损不少体力。许多同伴英勇无畏地向山脊冲去,而我仔细观察四周,在烟雨蒙蒙间,远处的一条沟壑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虽然会绕些远路,不过我想这应该能让接下来的归程轻松一些。我决然的向那条沟壑飞去,但同时,我也让自己努力飞高,以避开那些可恶的网。也有几个聪明的家伙与我思路相仿,而他们更珍惜体力,飞得很低。当我们接近那条绵长的山谷时,我看到低飞的群体纷纷撞上了无情的天网……我没有心思为他们哀悼,继续向前飞着,在谷间的天空中,我看到盘旋着的隼,于是我尽量飞行在深色岩石上空,用与背羽相近的颜色做保护,迷惑他们锐利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飞出了山谷。前面大概再没有什么障碍了。我卯足了力气,向家的方向冲刺。太阳已经越过头顶,开始向西行进,继而西天也渐渐出现了落霞。我终于到达我的家乡,红日映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殷红如血。当我降落在鸽舍上时,疲惫、欣喜、悲怆,五味杂陈,一同从心海深处涌来,不知怎得,作为一只鸟,我竟有想流泪的冲动。
比赛结果揭晓,很荣幸,我是第二名。当然,第一名并不是家兄,他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清早他的落棚声惊醒了我,我看到羽翼残破的大哥,拖着疲惫的身体挤进棚内,我赶忙迎到门口,与他相拥而泣。当然,我们并没真的拥抱,也没真的泪流满面。毕竟我们只是鸽子而已。
自此,我终于得到主人的重视,不但拥有了自己的舒适的巢箱,还有美人为伴。听说最近几年,那个小伙子的成绩也不错。呵,娇妻唤我回巢了,我的故事,先到这里吧!
作者其他文章:《一羽鸽的独白:感谢主人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