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鸽蛋
浙江 林锦雄
“授人香草,手自留香”。朱夫人常常送左邻右舍一碗新鲜的鸽子蛋,她不求“手自留香”。
认识朱夫人,还得从她的老伴朱老先生说起。1997年的春天,我跟随上海虹口区的张胖朋友,拜访闸北区信奉饲养李梅龄品系信鸽的朱先生。他们家住在顶层,客厅狭小,漆亮的方桌中心摆放一个红花大碗,里面约有20枚洁白的鸽子蛋。
我们三人出门拐弯几步上到房顶,上面宽敞,一排四间鸽棚,朱先生介绍饲养了差不多100羽。主人上来了,瞬间,黑压压的鸽群在我们头顶盘旋,缓缓收翅降临棚上,一眼望去深色羽毛的占大多数。
我们下得楼来,前脚后步与朱师母进门,张胖随便问了一句“师母,又给邻居送鸽蛋去了吧?”已从幼儿园领导岗位退下来的朱师母,说起话来慢声细语的,她手捧空碗答道:“下面一层王老师的老公刚出院,给些鸽蛋希望他早点恢复元气。”
说话间,她沏茶,面带微笑招呼我俩坐下。瘦弱的朱先生气喘吁吁地坐入旧沙发,面对没打开的电视机,一言未发。
朱师母慢吞吞地说:“说起养鸽子,总是我们对不住邻居。”她侧过脸看老伴一眼,惭愧地说:“雨过天晴,楼下几户人家阳台上晒被子、毯子,难免偶有鸽粪跌落,常有毛片飘落,灰尘散落,也难怪住楼下的人会有怨言,虽然上下楼梯碰面他们没有说出口。”她呷了口水,略微加重了语气“特别是潮湿闷热的天气,鸽棚里散发出一种刺鼻的气味,我都受不了,哎,没办法…… ”朱老夫人言犹未尽,又望了望死心塌地养鸽子的老公。
自从朱家搬进止江路新房子,“文革”期间塞在床底下、藏在狭小厕所自制隔层里的4对鸽子,终于重见天日,年复一年发展成大户鸽舍。
鸽子多了,鸽蛋也随之多了。朱师母就思量着如何慰劳慰劳有苦说不出口的邻居。她面对我和张胖谦和地说:“我们家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送人,能拿得出手的还是楼上的鸽蛋。”这对老夫妻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吃。因为一对鸽子一窝仅下两枚鸽蛋,下一窝时隔30天左右。
一枚小小的信鸽鸽蛋,如果按市场价来计算,上海、浙江人买一枚鸽蛋,相当于买一斤养鸡场的鲜鸡蛋,多少年来如此。它的营养价值远远高于鸡蛋、鸭蛋、鹅蛋。可以推算,一碗鸽蛋可以换来20斤鸡蛋,拎起来挺沉的。
我们喜欢饲养信鸽并参加比赛,某些正人君子却不屑一顾。曾几何时,讥讽信鸽爱好者“无聊透顶”。当我们的爱好,遇上不认同者,我们可以选择保持沉默。当我们的信鸽,给左邻右舍带来麻烦时,请看看朱老先生和朱师母怎么对待的。
“送人鸽蛋,心存安稳”。老夫人的教诲,我铭记心中。
2018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