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棚一羽雄鸽，喷点砂眼。当时跟着上海人叫“桃花眼”的。

    资深人士上手看看它的眼，惊呼此鸽眼跟“019”一样一样的！于是拼命打听什么是“019”（那时还没有电脑，因此也没有“百度”）？脑补了詹森“019”，着实震撼！于是将此雄鸽当宝，一天捉起来看眼十来次，不过每次都是同一种模样。想想既然要重用了，眼睛已经跟“019”一样了，看它作甚，死心塌地的用就是。配了连足环都没有，鼻瘤像“老野”（北京人叫“臭楼”）的一羽小个头深雨点雌鸽——朋友支援的唯一。出的后代，有的是喷点，有的是深雨点。不管什么点儿，上阵就拿“活儿”，500公里屡屡飞进本市比赛的前名次。私下打个“民间”小赛，那时币值，还能赢下300大洋！简直意外加喜出望外。

    “资深”谆谆教导我说：“500公里赢它几回，不如千公里胜出一次。你‘出道儿’晚，要在本地鸽界立足，必须参加千公里比赛，先别想成绩，有了千公里归巢鸽，才能对社会和鸽界有所‘交代’……”原来不敢碰千公里的，设想打它几年短距离，积攒点儿家底和成绩，翅膀硬了再考虑千公里。架不住激将加压力，遂决定“提前参加”千公里比赛，能上阵的鸽子18只，倾巢出动，放手一搏！

    千公里放出第二天开始见鸽，喷点“019”的第一窝喷点儿子归来，下班后邻居告诉我你的鸽子回来了，公用电话先报到，然后持鸽去鸽会报到，获得全市第5名。然后有首次参加千公里“搏一记”的鸽子陆续归来，一共6羽，是“玩儿命”参加千公里比赛上笼数的三分之一。我不用扒拉记录就看得出来，这6羽鸽子全部与“019”有血缘关系，5羽是“019”的直子女，一羽是“019”的外孙女。必须插一句：这5羽直子女，分属“019”配过的3羽雌鸽的后代……

    从此，对“以雄定棚”印象深刻。然后再度拿起“019”看眼——做种鸽这么厉害，必须得好好再看看鸽眼！眼砂结构还是那样，但是此番看出不一样来了——这喷点雄眼里另有“东西”——不如准确说它眼神里有东西。它被捉起来看眼时，你看它，它看你，眼神中毫无畏惧，有时感觉是它在那里审视你。不频繁眨眼，也不抖动，即使把食指搭在头骨上，也没啥特殊感觉。眼球就是左右摆动，尽可能观察更大范围内的信息。天空飞过鸽子，甚至就是飘过一片树叶，它在你的手中，并不挣扎，而是抬眼往有动态的地方看去，显示它的内心活动。然后收回眼神，再度静静地审视你——我竟然会被它看得心里发毛……

    业界有道是：“鸽子参赛靠的是智商。”我不完全同意这种说法，认为远距离归巢返家，是靠动物们天生的定位定向本能。进了比赛笼放鸽车，放飞路上遇到各种情况，参赛鸽的处置方式方法，我认为这涉及“智商”了。譬如拥挤的笼子里，扛开其它鸽子，找一个角落占据之，低头闭眼养神，还能避免其它鸽子的叨啄打斗，消耗体力……这是智商范畴，还有经验的加持。“019”参赛的直子，就有这样的表现，从进了自家鸽笼起，就“以不变应万变”。

    返看“019”的眼睛，我感觉其结构是生理现象，而眼神，则体现了其与众不同的智商。我一直不太重视传统的鸽眼“教义”，或者说一直看不出个子曰，不得要领。但是感觉看看鸽眼的神态，有助于判定种鸽的质量，自家认为跟优质遗传有关——实践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所谓“倒看”（倒推式看种鸽眼），是否把握性更强？人类长期精选出来的“德牧”，其眼神与“田园犬”有明显差别，它的智商是否也体现于眼神？跟优质遗传有无关联（思考题而已）？

    “智商”的问题我经历过一次“佐证”——某个狂风暴雨的下半夜，楼顶砖头都可以被刮得滚动的那种状况情形下，偷鸽贼来了！（那年月，鸽棚是否会被贼光顾，比有了千公里归巢鸽更能体现鸽棚档次）大小鸽子（出壳的就算）连同台湾产塑料饮水壶（早期设计复杂的那种），都被偷走了（贼不走空）。空空鸽棚，只有“019”藏在一个茶叶箱子后面的狭窄夹道处，偷鸽贼的手电筒光亮照不到的死角，“幸存”了下来。这个夹道它平时从未进去过，关键时刻它摸黑或者借助偷鸽贼的电筒余光挤了进去。直至早上8点，我上去检查狼藉现场，它还在里边躲着没出来，也不做声。夹道太狭窄，它进去容易倒着出来难，或者它不认为险情已经过去了，还要再安静忍耐躲一会儿，直至主人出现……

    说起来，依了后代赛绩倒看种鸽眼的做法，不是什么新发明新发现，许多鸽友应该都使用过，算是鸽界人的“本能”，效果呢？自家知道，见仁见智。但是一羽陌生鸽在手，哪怕本能地上手看看鸽眼，遇到跟我家“019”那样你看它、它看你那种眼神的、眼球灵活上下左右摆动，安静中审视周边一切的鸽子，我会怦然心动！倘若在众多鸽子中要做出选择，我会毫不犹豫（不动声色？）地告诉自己：“就是它了！”

    2023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