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岭山麓某小镇的一家餐馆的禽笼里,关押着几只刚从市场上买回的“天落鸟”。
见其体型个个都是上乘,观其两眼只只炯炯有神,只是精神沮丧,耷拉着脑袋,蓬松着羽毛,躲在角落里痛苦呻呤。 若此时有一位信鸽爱好者见之,必定爱不释手。可遗憾的是不论卖者还是买者均是“鸽盲”。卖者贪图小利,因其“得来全不费功夫”,换几个小钱,喝二两烧酒,也算“乐在其中”。买者遇上便宜,用之烹制佳肴,成倍的利润就进了腰包,更是“求之不得”。这可真是苦了“神鸟”。他们真盼望此时出现一位“伯乐”,救其水深火热之中、断头台上……。
听到“刽子手”的霍霍磨刀声响,“神鸟”们绝望了。一只年龄尚小的雄鸽瑟瑟发抖,两眼含着惊恐的泪花,用稚气中透着颤咧的语调,对身边一只老雄说:“大叔!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我真的怕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啊!大叔!你快想想办法吧!我真的不想死啊!”
小雄身边那位鸽龄大的雄鸽,没等小雄把话说完,瞪着双眼厉声对小雄说:“哭啥!胆小鬼,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战死沙场不就是马革裹尸吗?挺直你的胸膛!”
“大哥!快别责怪他了!看他小小年纪,怎能经受住这种情景?”老雄身边—位漂亮的雌鸽,见老雄训责小雄,急忙解围说。
雌鸽关爱地用嘴抚摸着小雄的头毛,怜爱地对小雄说:“快别哭了,别怪这位大叔,他说得对,你是男子汉呀!小伙子,勇敢些!”
小雄听了雌鸽阿姨的话,用呆滞的目光看了看不想理他的老雄,悄悄擦干了眼泪。
小雄又看看给他解围、给他勇气的雌鸽阿姨,突然感到仿佛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他情不自禁地靠紧了阿姨。阿姨暖烘烘的身躯温暖着小雄,他不再瑟瑟发抖了。
雌鸽阿姨见小雄逐渐恢复了紧张的神态,一边亲昵地梳理着他的羽毛,—边问他:“你小小年纪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雄叹了口气说:“阿姨!别提了,说起这事,我就怨恨我的主人。我家住在天府之国的南边,那里山青水秀,物产丰饶。家里有祖父祖母、外公外婆、父亲母亲、叔叔姑姑、姨妈姨父和兄弟姐妹。我的祖父母年青的时候,都曾为主人拿过2000空距的冠亚军,我的父亲去年夺得地区1500公里冠军,我的母亲长得和阿姨一样漂亮,她是1000公里冠军得主,我的两个叔叔和一个姑姑曾参加市鸽协组织的三关比赛,均取得前10名成绩,我的一个哥哥、—个姐姐在今年春赛中,勇夺了700公里前四名。自我出生以来,就听了不少赞扬我们家族的议论。我见到长辈和兄弟姐妹们在赛场一展风彩揽金夺银,真是又高兴又羡慕。暗暗地下了决心,立志将来一定要超过我的家人。我这个月差5天才满半岁,但从我上天飞翔两个月起,训练就非常刻苦,无论主人把我带到50或100公里训练,每次我都率先回家,常常受到长辈们的夸奖,主人也倍加喜欢我,常给我开小灶。—想起我将登上领奖台,胸前挂满了闪闪发光奖章的理想,我充满了信心。上个月,我市赛鸽俱乐部组织400公里幼鸽大奖赛,我当时只有5个月,主人选我上阵。这是我初次比赛,我想不能错过机会,—定要为我的主人争光,一定要为我的家族增添荣誉。比赛那天,老天爷不成人之美,老是板着一副阴沉沉的脸。我可不管那么多,—冲出笼门,很快找准归家的方向,拼着命往家飞。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1000多羽同伴中第一个到家,夺得冠军,为我的主人赢得了5000元奖金。阿姨,你知道不?那天,我—回家,主人抱着我直奔报到处,得知我是冠军的那—刹时,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直把我送到嘴边亲了又亲。那时刻,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小雄说到这里,表现出无比激动的情绪,也感染着先前不理他的老雄鸽。老雄也转过头来听他叙说。
雌鸽阿姨也听着迷了,赶紧催促小雄说:“你真行,后来呢?”
只见小雄闷不着声,脸上的激情也慢慢消失了。顿了顿,他才接着说:“阿姨,虽说我拿了冠军,心里十分兴奋,但是,我的主人那里知道,我小小年龄为了这个冠军,是拼着命飞回来的。由于冲力太猛,我受了内伤。回到家后,虽然主人给我弄来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可是看到就是吃不下,全身上下只感到一阵阵酸痛。我的长辈们见到我这个样子,既为我感到高兴,又为我感到不安。这次比赛结束后不到10天,鸽会就开始了700公里比赛,此时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内伤也没有彻底好完,我的主人不问青红皂白,又把我派上阵。”小雄满脸愁容地接着说:“大叔!阿姨!你们是知道的,在四川,我们要飞700公里空距,最大的难关就是翻越秦岭山。3000多米高的大山,就是让成年的长辈们去飞,也是困难重重,何况我还是一只未满半岁还带有内伤的小鬼呢?可我的主人求胜心切,不顾我的实际情况,硬是拿我去拼。就是前天,我和同伴们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到达陕西省的三原县。负责司放的人员又不怎么负责,随便塞给我们几把玉米,供的饮水也不太干净,我虽然肚腹空空,口也很渴,可食到嘴边就是吞不下去,只是强忍着喝了几口水。还没有等我们休息够时,仿佛还在旅途中摇摆,他们便急急忙忙地开了笼门。我强忍着尚未愈合的伤病,勉强跟着同伴飞进了秦岭山区。到了山里,由于我体力不支,慢慢掉了队。见到眼前的座座山峰,绿荫荫的密林,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往哪里飞?我孤身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秦岭山里转呀转呀,东飞西撞,可就是飞不出山。飞行中,不时听见几声恶鹰的嚎叫,我只感到一阵又一阵地心惊胆跳。眼看到了黄昏,天又下起了小雨,纷飞的雨滴慢慢浸湿了我的羽毛,加上又饥又渴,翅膀实在无力,再也无法飞行。忽见山间有一茅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落房檐下,想避风雨。夜落,由于困乏,我不知不觉睡死过去。等从一片噪声中惊醒时,我也不知怎的被那从茅屋中窜出来的农夫捉住了。今天一早,他把我带到镇上叫卖,正碰上餐馆老板,老板见我又小又瘦,只用了8元钱就把我从农夫手里买来。”小雄说到此,直感到一阵悲凉,酸楚着鼻音叹到:“可怜我这名门将才之后,幼鸽大奖赛冠军,今天落此下场,不知我的主人有何感想啊?”他讲完自己的身世和被俘的经过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难过,小声地抽泣着。
“孩子,别再难过了。千错万错都是你的主人错。为这样的主人不值得难过。”老雄听完小雄的哭诉,再也不小瞧他了,亲切地安慰小雄说。
“是呀,别难受了,你遇上的主人是个蠢才,由于他的错误,才过早断送了你的前程,等来世再也不投身到他的门下。”漂亮阿姨也接过老雄的话安慰着小雄。
“大妹子,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老雄不解地向雌鸽问道。
“唉!别提了,我的情景也和小雄差不多,都怪我的主人。想起来就生气,还是不说的好。”雌鸽止住话题,低头不想往下说。
“阿姨,你就向大叔讲讲吧!”小雄有些撒娇地向雌鸽请求着。
雌鸽慢慢地抬起头,看了看小雄和老雄,哀声地开始述说她的往事:
“我和小雄—样,出生在名门家族。我的祖先是荷兰大名鼎鼎的多利杨阿腾。从我爷爷辈开始才侨居中国。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以及下代侄儿侄女,大多是能征善飞的好手,他们在神州各地赛场上发挥得很好,常常为主人获得荣誉。从我出生8个月开始就参加各种比赛,每次都没有让主人失望,曾获得过2次冠军、1次亚军、3次前10名。过去的多次比赛,我的主人对我都很关照,从不在我怀孕时让我出征。可这次到好,他看到鸽会设的奖金额高,硬是不顾我已身怀六甲,强逼我出赛。开笼那天,我挺着大肚子艰难地飞行着。眼看就要飞出秦岭山区了,可就在那时,我肚子疼痛得利害,不得不停下来产卵。我本想产完第—枚卵后再飞。等到产下后,我见到那枚圆楞楞、油亮亮的卵后,实在是割舍不下他来。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啊!哪个做母亲的能忍心弃之!这一犹豫,我就飞不动了。夜幕降临后,我忍饥受冻静静守候在我生的卵前。突然间被—打猎的山人用网兜扣住了。也是今天早上,狠心的山人把我和我产下的蛋拿到镇上,仅用15元钱就把我们母子俩卖给了这家餐馆的老板。可叹我—世巾帼英雄,就这样成了阶下囚。”漂亮雌鸽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双眼含着悲伤的泪珠。
“太可恶了!你的主人怎么能这样对待你?他根本不配当—名出色的赛鸽手,难道他连不能让雌鸽带蛋进行比赛的简单常识都不知道吗?不是说美国有个很有名的短跑运动员琼丝,人称‘女飞人’,她的教练能让她在怀有身孕的时候参加奥运会比赛吗?真是利欲熏心到了极点。为了想得到高额奖金,不惜拿你去冒险,结果是既害了你,更害了他自己。我要大声疾呼:清醒的赛鸽主人们啊!请你们再也别干类似的蠢事了!”听完雌鸽的述说,老雄怒火胸中燃,情绪激昂地发泄着不满。
“大哥,看你身强力壮,威风凛凛,你又怎么到这里来的?”漂亮雌鸽向老雄问道。
“提起这事,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老雄愤愤地回答道:“还不是要怪我的主人。”他接着说:“你们看我这身硬朗的骨架,这浑身紧扎的肌肉,谁都不会想到我是被俘的。我是中外名系的混血儿,曾4次飞越秦岭大山,7次为我的主人赢得前名次,是他棚里的—号种子选手。这次鸽会组织1000公里大奖赛,正赶上我在换第10根将军条。你们都知道,我们鸽类能快速飞行,在比赛中夺得好名次,其中一个关键的因素是羽翅的8、9、10三根将军条要健康健全,尤其是第10根,这样飞行中破风才有力,速度才快得起来。可我的主人不知是不了解我们的这一特性呢?还是想拿我去拼命?硬是把我派上了阵。比赛那天,我还是想拼一拼,可事与愿违,翅膀在激烈飞行中与空气产生的磨擦力,渐渐撕破了我才长出来的将军条血筒,顿时血流如注。十指连心的疼痛叫我无法忍受,飞行速度很快慢了下来,飞行高度也降低了许多。你们也知道,在秦岭山区一带,常有一些极不道德的捕鸽者,他们良心泯灭,损人利己,在我们回归的路上设置种种陷井,或竖拦网、或用枪打,真是让你防不胜防,每年春秋赛季,无辜葬送在他们手中的好伙伴们不知有多少?对他们这些‘坏蛋’,我要是公安局长,非得将他们统统抓起来不可!”说到随意捕捉信鸽的恶人,老雄恨得咬牙切齿。他接着说:“几天前,我飞越秦岭山口时,由于翅膀的疼痛,飞行高度不够,—不小心就撞上了捕鸽者的拦网。后来,就到了这里。”老雄叹了口气又说:“我的不幸遭遇,首先要怪我的主人,他不该在我换第10根将军条时派我参加比赛。其次要恨那些万恶的盗捕信鸽者,要不是他们设下的陷井,不是吹,就凭我强壮的身体和多次飞越秦岭大山的经验,那怕就是晚点时间,我也能回家。这下真是惨了,身在异乡为异鬼。我想,我的主人现在很可能在懊悔。”
“你的主人若是通过你的教训感到懊悔,那就好了。人们不是常说‘亡羊补牢’吗?我真希望所有喂养我们的主人们能通过我们的失败,好好总结反省,多读点书,多学点科学养鸽的本事,在今后减少和杜绝一切违反种、养、训、赛科学技能的行为。那我们今天的死,还算有点意义。”漂亮雌鸽接着老雄的话题说着。
三只“神鸟”正愤愤诉说着他们的遭遇,忽见餐馆门前嘎然停下一辆白色高级轿车,从车中下来—个汉子。他中等身材,面善,饱经风霜的脑袋微微有些秃顶,—身笔挺的西装革履,显得十分潇洒。他一进餐馆,老板娘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先生,需要用餐吗?”
“有什么好东西,动作快些,吃了我好赶路。”那汉子答道。
“有,有,有!先生想吃林中跑的还是天上飞的?我这里应有尽有。”老板娘得意洋洋地答道。
“天上飞的?”那汉子满脸疑惑。
老板娘笑咪咪地指了指关在禽笼里的三只鸽子说:“先生运气好,看这是今天刚从镇上买到的。”
顺着老板娘的手指方向,汉子瞟了—眼笼中的鸽子。原先还有点喜色的脸,顿时充满怒气。他定睛再看,不禁内心一惊。“这么好的信鸽,怎么到这里来了?”那汉子心中在想。
老板娘见汉子—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知是何原因?正要把话说。却被汉子的话声止住了。
“这三只鸽子多少钱?”
老板娘见汉子问价,马上又兴奋起来。她忙说:“先生是想清炖还是红烧?”
禽笼里的三只“神鸟”一听此话,刹时魂飞魄散。他们互相看看,仿佛在说:“这下彻底完了,必死无疑。”
“不管清炖还是红烧,你要多少钱?”汉子很不耐烦地打断了老板娘的话。
“—只50,三只150元。”老板娘贪得无厌地忙答道。
“好!150就150。你也别忙活了,找个箱子给我装好,送到车上去。”汉子也不还价,用命令的口气对老板娘说。
老板娘不可理解。心想“你不吃还省下我的油盐、作料和工夫。”忙吆喝伙计将鸽子装入—个酒箱子,送到车上。
只见那汉子,也不说话,掏包付了钱,开车走了。
目送渐渐远去的轿车,老板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看官!你可知那汉子是谁?他便是成都南边QL市的赵老板。这位老兄这几年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下海经商发了财。他不仅有钱,还是—个着实的“鸽迷”。家中小洋房的楼顶上,搭建着宽敞的鸽棚,精心饲养着100多只信鸽。赵老板为人耿直,善待他人,结交了不少新老鸽友,在当地鸽界颇有威信,大家都敬称他“赵大哥”。
这位赵兄养鸽爱鸽,—向最讨厌那些偷捉别人鸽子的人,凡他棚里来了“天落鸟”,他总是精心调养好其身体后,择好天放归老家。你想,当他在餐馆里看到用偷捕来的信鸽烹制佳肴时,怎么能吃得下饭。餐馆老板娘那知这些原由?
话说赵老板在餐馆救下三只落难的信鸽后,连夜开车赶回了家。赶紧拿出家中最好的食子让鸽饱餐。凭他那双敏锐的鉴鸽眼腈,己断定它们是难得的好鸽。经过十多天的调养后,赵兄选了一个晴好天气,将三只信鸽放了,希望他们能早日回归故里。
说来也奇,这三只信鸽飞上天后,转了几圈,又落在赵兄的鸽棚上,仿佛不是外来客,直撞碰门进到棚中来。一连几天,赵兄坚持赶它们走,可三只鸽子,一只也舍不得离去。无赖,赵兄只得将其善养在棚中。
后来,赵兄作媒,让老雄和漂亮雌鸽喜结良缘。它俩精心育出一对孪生“小子”。
—年后,就是这一对孪生“小子”,首次参加比赛就夺得500公里和700公里冠军。那只被救的小雄也勇夺了1500空距冠军,创造了该市1500公里飞速最快的新纪录。
这正是:
生死关头遇救星, 知恩图报传隹音。
鸽与人同知真情, 科学训养多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