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鸽坛“一截棍”理论是我发明的,这已经得到了多方面的证实,一是各种媒体上先前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再就是我有意将这种理论指导下的做法,披露给少数要好的鸽友,他们听后都伸出舌头半天缩不回去,终于缩回去之后又都纷纷拍案叫绝。我曾经准备申请专利,防备没有不透风的墙,让别人抢注了。现在看来没有注册的必要了,已经走风了,不如我先主动披露,也是向社会有个交代,以飨鸽友。
首先希望大家解放思想,不是学问多么大,智商多么高的人才能搞发明创造,我的脑子很不好使,不是一样搞吗?人没有被逼出来,一旦逼到了那份上,什么人间奇迹都会被创造出来,我是深有体会的。先说脑子不好使——咱家就那么几十个破鸽子,除了两只白的,其余的我无论如何也记不过来,我曾经连着好几天站在鸽棚里使劲地记,使劲地观察,第二天再看,一点儿效果也没有,白搭,还是只记得那两只白的。我儿子忙得经常好几天不回来,但他总是能搞清这些鸽子哪是哪,谁是谁,看看小鸽子的环儿,就知道它们的爹娘是谁,因为种鸽配对儿是我儿子掌握的,我只有扒嘴喂药,到点儿喂食,打扫鸽窝的权限。不是儿子不放权,许多事情他商量我,教给我,我担不了活儿!好不容易学会了给幼鸽戴环,有天一气戴了十来个幼鸽,儿子回来竟给撸了一多半儿,还将撸了环的小鸽子扔楼下去了!说是淘汰,好好的小鸽子喂得特肥,淘汰什么呀!儿子说“你不懂”!我好歹抢下来两只喂着,儿子不准我再戴环,好大了,光着脚呢!我建议多出几只白的,我好认,别家也没有,混不了群,游棚飞到人家那里,也方便要回来,儿子不同意,说白鸽子脑子不好使,放飞回不来!去他娘的!这么多的里哏楞,老子还不伺候了哩!
停业三天,我又主动上去了,我感觉养鸽子这事儿绝对有乐趣!实话实说,我认为最大的乐趣是引鸽子,每天上楼顶,经常会发现外来的天落鸟,有的经精心引诱捉到手,象小过年,连着高兴好几天!有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眼睁睁看着飞走,真他妈的泄气!有一回,我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几经周折,终于捉到了一只外来的黑鸽,那是我介入养鸽生涯中最高兴的一天!扔到笼子里就上赶着向儿子汇报,却挨了一顿呲,那黑鸽竟然右眼瞎掉了,肿得锒铛着一个大肉瘤,恐怖!我寻思我与它周旋了一个上午怎么没有发现它是残疾鸽?对了,那厮老是用左侧那好眼对着我,始终没有掉过身去,抓到以后光顾高兴了,也没细审查,让它糊弄了!那黑鸽让儿子顺手扔了,可惜了我一上午的工夫!儿子警告我,有人因为引了一只带病的天落鸟,造成全棚鸽子死光光,以后少打天落鸟的主意,我棚里好鸽子还养不完呢!我说好好好。
我忍不住!引鸽子有瘾,这已经是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了,我小心不引带大瘤子的不就结了?
我容易吗我!——躲在角落里,阴暗处,眼睛斜视到极限,憋着气儿,弯着腰(一弯一上午啊!)一小把儿一小把儿地撒食儿,还不一定如愿哩!后来我也逐渐动脑筋,搞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动手是我的强项,我做了四个专用铁方笼,笼子的四面都做上撞门,四四一十六个门,只能进不能出,将铁笼搁在鸽棚周围显眼处,笼里放上一点粮食做诱饵,万一我不在家时,提高天落鸟自动入笼的成功率。我设想的够周全的,但还是出问题,天落鸟毕竟是少,又不能天天跑我这儿天落,倒是我家的几十只鸽子,受笼中粮食的诱惑,张三李四的整天撞笼进去吃食出不来,我发现喂小鸽子的老鸽特别容易钻进去,一个进去带动一大帮,挤在笼子里晒一天,渴一天,还得我去解救它们,还不敢让儿子知道,真麻烦!后来我改进了战略,将诱饵放在一个透明玻璃瓶子里吊在笼中,你就是进去了也白搭,一粒粮食也甭想给我碰!效果真好!见效比李大爷吃了哈药六厂的盖中盖还快!自己的鸽子知道进笼没戏,渐渐的就不进去了,我真省事儿不少。凭着这四四一十六个只能进不能出的撞门,我捉到了不少天落鸟,赤橙黄绿青蓝紫,连稀有的小嘴儿小鼻瘤的观赏鸽都被我拿下!爽!真他妈的爽!
有一个重要的注意事项得挑明了:我不认识我们自己个儿棚中的鸽子,怎么也认不全,套上识别环也没用,因为天下的识别环就那几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套什么套?你一羽鸽子套上九个识别环有什么用?不就是能认识自己家的鸽子吗?对我来说,光认识自家的鸽子没有用,就跟不认识一样!重要的是认识外来的鸽子!能在自己的鸽群中一下子看出来哪个是外来的,这是我事业的前提,能识别出来把它逮住,或者说把它“拿下”,那是我的最爱!是我有生之年唯一愿意干的事儿。躺着说话不嫌腰疼?说我连自己家的鸽子都不认识,我怎么能认识哪个不是自己家的鸽子?嘿!这你就不懂了,嫩了吧小子?老子癞蛤蟆打敬礼——给你漏一小手:将塑料识别环横着用剪子铰成两半的,一个环变俩!我家的鸽子戴的识别环,天下无双!你外来的鸽子从识别环的颜色上能跟我家的鸽子一样,可粗细不一样,老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戴识别环?光戴统一环?那更得拿下!光脚的我也不放过,没跟你说嘛!眼睛上长大瘤子的不是也给收拾了吗?东西不好,手艺不糙啊!
说实话,有难缠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脑子大,不上当,能看出我陷阱铁笼的机关,不往里钻,撒三斤细粮你都不下来吃,你说你跑到我鸽棚这儿站着干啥?你这不害人吗?你这不要命吗?花上一头晌的工夫狗屁没有,恨得我牙根儿疼!人都是没逼到那份上,逼急了,什么道道儿都能给逼出来!有天瞅着一羽小绛鸽我什么办法都使了,小蹄子站在那儿纹丝不动!棚里的老雄鸽过去转圈儿冲撞它都不挪地方,只是用嘴啄老雄鸽几下。我看看无计可施,摸索着从地上的破筐中抽出一根条子,握在手里,慢慢往前靠,等那小子稍稍想有动作,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条子抽过去,只听得“扑拉”一声闷响,震手哇!我也不知抽到哪儿了,那绛鸽一个跟头栽下来,口鼻蹿血,扑棱了几下就咽气了,真解恨啊!儿子回来正想表功呢!他提起死鸽子看了看足环,就说这是咱家的鸽子,因为飞了一个前十名,让本市一个鸽友死乞白趔的买了去,看来今天是逃笼飞回来了。赶快去楼下找地方连足环一块埋了,人家立马就能上咱家来问,问你就说没回来,明白了?我先出去躲躲!你别跟人家说我刚才回来过!你看这事儿干的。
说归说,道归道,不能什么事都是巧合呀!让我用条子抽翻了的外来鸽子,隔三岔五的也有十好几只了,儿子终于表扬我了,抽伤了活捉的外来鸽子里头,有俩台鸽,一个比利时原环哩!都当种鸽用着呢!我也在实践中掌握了下手的火候,不能闭着眼睛瞎抽,要盯准了部位,最好照脊梁杆子那儿下家伙,因为鸽子看见人走近手上有动作,就展翅想飞,一展翅膀,面积就增大,即目标增大,反倒更好抽,看准鸽子头朝哪个方向,抽脊梁时多少往头的位置加点儿提前量,不容易落空。我的经验,只要抽到翅膀上,“扑哧”一声,那翅膀上的小细骨头就折了,那鸽子当时就掉地上了,翅膀耷拉着光扑腾飞不起来,下手捉拿呀!第一次我抽死的我们自己家的那只,看来是抽到后脑勺上或后脖儿梗子上啦,活儿再不能那么干了。我仔细选了三根比筷子稍粗二尺来长的木棍儿,用砂纸打磨光滑,分散放在鸽棚周围隐蔽处备用,天落鸟不定落在啥地方,到时候顺手拿来一根我照撸不误!我给这种健身活动的创意起了一个名儿叫做“一截棍”理论,灵感来自周杰伦——儿子拿来许多周杰伦的光碟在VCD上放着看,我任啥没看懂也没听懂,就记着一句,那小子不男不女地吆喝:“双截棍——,双截棍——”,拉倒吧!怎么还用得上双截棍?老子一截棍就抡得虎虎生风,棍棍咬肉!
最近接连出现的重大失误,令人痛心!邻居也养鸽子的,同我们住一个楼,鸽棚也在楼顶,不走一个门洞,平常上班,不怎么在家,我施展棍功多年,他们也不知道。某天我这儿来一只漂亮的小灰鸽,全白条,真精神!看样子是刚刚上天的雏子,这样的嫩秧子最好对付,我一棍子还没使全劲儿呢!那小东西就栽了,左翅膀立时耷拉下来,我顺手捉住放笼子里,等儿子回来检验。不料那天是星期,楼上养鸽子的邻居歇班儿,溜达着找鸽子呢!顺便就到我这儿来了,人家客气,见了笼中的灰白条也不靠前,老远的报出足环号码让你自己对比,丝毫不差呀,你得给人家呀!邻居千恩万谢地捧着鸽子走了。回头又过来问,那小鸽子是在哪儿捉到的?我撒谎是进了我家鸽棚,在棚里捉到的。邻居嘀咕:在棚里捉的?怎么翅膀耷拉着,肿得厉害,不能飞了呢?撞了电线该掉到楼下去呀,怎么会落到楼顶还钻进邻家的跳门呢?我无言以对,邻居狐疑地走了,反正你也没辙!我给你个打死不知道。
丢脸吆!俗话说得好:贪吃一口食,折了四两膘,糗大啦!那天我又眼瞅着一只戴亮晶晶比赛不干胶标贴的绛鸽,划过我家鸽棚落在了邻居的鸽棚边,天色已晚,那天落鸟找了一个旮旯,缩头闭眼准备过夜了。我看看邻居那边没什么动静,就掂着一截棍慑手慑脚地蹭过去,正要举棍往下撸呢!怎么总觉得脊梁骨发麻,扭头一看,邻居正站在我身后咧嘴笑呢!我一把年纪了我!我说什么好呢我!淡不索的嗓子眼里自己骨碌了一声,邻居以为我打招呼呢,给我下台阶:“您也看见啦?我等候它多时了嘿嘿!”这是给个台阶下吗?这不是逼我跳楼吗这个!我跳楼也来不及呀!您是不知道:从我和邻居的位置关系看,邻居是先看到我手中的棍子,然后看见我的胳膊,再看见我的肩膀,半拉后脑勺,他楞不做声!猫戏耗子哇!警察抓小偷儿还敲山震虎呢——现在车门车窗都不开,这车直接开到派出所去!谁作的案我们都看见了,希望你悬崖勒马!那时是我作的案我也会吆喝:“嘿!再找找座位底下看有没有?没准儿掏钱时掉地板上了”,事先把掏得的钱包扔车厢地板上完事儿!现在你看,结结实实给抓了现行,我那手举着棍子好半天没落呀!仿佛手腕给卡上铐子栓在公交车扶手上了!那天怎么走回来的我全忘了,真相大白啦!邻居那么大的章程,那么大的抻头,他会不联想起当初他的全白条小灰鸽是怎么伤的翅膀?丢老人啦!丢姥姥人啦!
三根棍子叫我当场掰断了,邻居那里甭说过去,往那儿瞅一眼都觉得后脊梁嗖嗖的,看一眼之前都得先给自个儿做好思想工作。名声臭了就是臭了,我认了,认打认罚。邻居能不将我那臭事儿四下里传传?得!以后四乡八里方圆周围的养鸽户,谁家伤了鸽子,就是老鹰直接给挠的,他也得考虑是我呀,隔大老远的,用白眼珠儿使劲往我这里踅摸!你怕碰见谁就必定碰见谁,我去找那个难看!老子从此不下楼遛弯儿了,我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儿!我从此以后就是当地鸽界的黑帮分子,受管制,还得株连着儿子跟着倒霉抬不起头来,得不偿失啊!听说鸽友们背地里给我起的外号就叫“一截棍儿”,不养鸽子的也紧着打听:谁叫“一截棍”?为什么叫他“一截棍”?咳呦,有生之年,我凑合活着吧我!各位老大,三老四少,您不承认“一截棍”是鸽界的一种操作理论也就罢了,您得证明我发誓不再使用这一截棍了,您出来作证,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2004/7/31)
[本文原载天津《赛鸽》杂志200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