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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小说连载——鸽子的故事(五)
2008/9/20 12:39:07
老北京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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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对著名的信鸽“斑点”的主人是一位退休工人,人称老秦头,养了一辈子的信鸽。他成份好,“文革”初期躲过“破四旧”的人们砸他的鸽子。此后“破四旧”风声日衰,腻味打“派仗”的人们“逍遥风”渐起,也就是为自己活着的本能又有了作用的时候,老秦头又开始飞他的鸽子。一个月前,他的老伴儿突然脑溢血去世,他决定回山东老家养老。他当然要带走他最好的几对信鸽。就在临走的前几天,他那对最好的“斑点”下了蛋。

  这就是大鹏为什么能得到这窝蛋。老秦头有很多养鸽子的好友,他们每个人都希望得到这窝蛋。大鹏虽然经常去老秦头那儿,老秦头对这个很会讨好的毛头小伙子也不无喜欢,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最该得到这窝蛋。为什么老秦头偏偏把这窝蛋给了大鹏呢?这真是个迷,大鹏也没有料到。老秦头只是叮嘱大鹏一件事,别让别人知道这窝蛋从那儿来的,不然会给自己找麻烦。他乐坏了,正好赶上和平、志东的野搂鸽下蛋,这是现成的“保姆”,两枚蛋从老秦头那儿拿来就立刻让野搂鸽趴上。只要有一个多月,趴出的小鸽子崽儿就可以独立的吃食。大鹏便可拿走他的小鸽子崽儿。可现在怎么办?到大鹏走的时候,这窝小鸽子离出壳还差一个星期。

  按情理来说,这也没什么。大鹏的六只鸽子由他弟弟养,和平、志东的野鸽子趴的小鸽子被带大以后,交给大鹏的弟弟就是了。可这是怎样的一窝寄托希望的鸽子!他弟弟太小,才上小学五年级,能养好这窝信鸽“斑点”吗?和平、志东觉得自己在瞎操心,这毕竟不是他们的事儿。

  大鹏临走前一天又来到和平、志东他们这儿。他看着正在一心一意趴窝的野鸽子沉默良久,“和平、志东!这窝蛋趴出来就是你们的了!那该是多好的一窝‘斑点’呀!”
  “话说哪儿去了?”志东忙说。“等小‘斑点’能飞了,我们就给你弟弟送过去!先让他养着,等你回来了,这窝鸽子还是你的!”
   
    “我还能回来吗?”大鹏眼圈一红,半天不说话。半晌又道:“我弟弟太小,养这么好的鸽子我不放心!他飞那六只‘斑点’就行了!这么好的鸽子要是被人偷了、打了!……一想到这儿,我心都慌!受不了!交给你们,我还放心点儿。”

  “先跟我们这儿养着也行!”和平安慰道。“这鸽子反正是你的!到时候你想要了,‘插队’的那地方有条件养鸽子了,你就拿走!”

  “你又给我宽心丸儿吃!”大鹏笑起来。“谁不知道越好的鸽子越是要记住它们的第一个家。如果这真是一窝好鸽子,长大在你们这儿一飞,我还能养得住吗?别再说你的、我的,到时候告诉我,鸽子撒了多远就行了!”说着,大鹏进了鸽子笼,从正在趴窝的野鸽子肚皮下轻轻摸出了那两枚蛋,放在手心里。它们热乎乎的,已经不是乳白色的。大鹏又把它们放回去。野鸽子“呜呜”叫着,用嘴翻动着蛋,慢慢趴在上面一动不动。“错不了!肯定是一窝最好的‘斑点’!”他又对和平、志东再次叮嘱,“别让人知道这窝鸽子是从哪儿来的。记住!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另外,千万别惹事儿!”

  大鹏走的那天,和平、志东都到火车站送行。大鹏拿了他的六只“斑点”,先放飞了其中四只,留下最棒的一对“斑点”准备到天津站放飞。他把它们用手绢捆好放在书包里,背在身上。

  “能飞回来吗?”和平问。这对“斑点”虽然撒过八达岭、妙峰山,可那才是一百里左右。天津距北京二百里!

  “悬!”大鹏摇摇头。“它们从八达岭回来不是很快!”

  回不来不就是丢了嘛?是的!明知会丢还撒?对!这就是兴趣所在。这是一种尝试,一种冒险。每次放飞都寄托着希望。鸽子安全抵家便带来成功的安慰。于是把鸽子拿到更远的地方放飞,做进一步的尝试,等待更大的成功。鸽子没回来,那只能证明自己的失败!自己手中的鸽子并不是预期的好鸽子。你可以找到种种理由解释鸽子的丢失不是因为记性不好。它遇上极坏的天气,或者在寻食、休息的时候被人打伤,甚至打死,要不然就是被猛禽吃掉,也许是遇到了“世外桃源”,“乐不思蜀”。可无论你找什么理由,失败就是失败,你得重新开始。如果你想获得更大的成功,就得准备承受可怕的失败的打击。真正玩儿鸽子的人是明白这一点的。

  “到时候,这窝蛋趴出的‘斑点’长大了!你也许能带到内蒙古‘插队’的地方放飞!”和平说。“但愿它们是一窝极棒的鸽子!”

  “两、三千里地哪!真要是从那地方飞回北京,还不得飞小半个月?那得是多棒的鸽子!”大鹏想想还挺神往。

  “听说你们‘插队’那地方特别冷!能养鸽子吗?”志东问。

  “我想没问题!”大鹏说的很肯定。“鸽子到哪儿都能活!我真要是在那儿也养上好鸽子,我就把它们拿到北京来撒!”

  离火车开还有很长时间,去“插队”的人们和送行的亲友满满地站了一站台。不远的地方一夥人忽然高声唱歌,那是一首苏联歌曲。看他们不是绿军装就是黄军裤,便知道是一群干部子弟。或许是家里“黑”了的干部子弟吧,不然他们怎么去“插队”了呢?

  “还那么傻狂气!”大鹏挺恨他们。“总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似的!其实傻逼一个。好像他们比谁都高贵,这会儿也和我一样,‘上山下乡’了!”

  列车终于出站,站台上一片哭声。大鹏使劲挥手,向和平、志东喊着,“别忘了我的话--!”

  他说,如果孵出的小鸽子真是能撒远的好鸽子,等它们长大一定要拆开配对,要找同样好的、同种的鸽子来。这样它们才有可能有好的后代。“它们和人一样--!”大鹏哭着朝疯狂追着火车的和平、志东大声喊。

    大鹏走后没两天,和平、志东他们那单只的“点子”飞丢了!志杰在房上看见,他们的“点子”随大群的家鸽子落在“塌鼻子”他们的60号大院。三个半大小子赶忙跑到60号大院,看门的却根本不让他们进去。那门房不是向着本院的养鸽子的那帮嘎小子,而是对街道上的孩子们天天找上门来,为鸽子打架不胜其烦。

  “去去去!你们赶紧走!来找鸽子来的吧?我告诉你们,他们不会给的!到时候又在这儿打架!你们打不过他们!”老门房使劲轰和平、志东和志杰。

  正说着,“塌鼻子”和院里的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出来,车后架子上都夹着空粮食口袋。有两个小子还背著书包,里面肯定是鸽子,和平疑心他们的“点子”也在里边。他们分明是去鸽子市卖鸽子、买粮食。这帮家伙养的鸽子多,大院儿里的四合院又多,别人的鸽子常常被他们的鸽子裹着落下。他们一逮一个准儿。逮着别人的鸽子,“塌鼻子”他们就拿去卖,毫无顾忌。你的鸽子落在这儿,就别想要回去!这帮“革军”子弟人多势众,谁也不放在眼里。他们有话,“不服?打你丫的!”

  “干什么的?”“塌鼻子”问门房。

  “找鸽子的!”和平接过话茬儿。“我们的一只凤头‘点子’刚才落在你们这儿了!”

  “去你妈的!没有!”“塌鼻子”很蛮横。“你们想讹我们是不是?”

  “你们的鸽子落到我们房上,我们可都是给轰回去的!”志杰生气地说。

  “哎!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们逮了你们的鸽子?”“塌鼻子”反问。“你们要是(在我们院子里)找不出来怎么办?”

  “你们不能耍赖!我们在房上明明看见落你们这儿了!”志东生气起来。“我们一只‘点子’也值不了几个钱!别为它伤了和气!”

  “嘿!我可告诉你们!我这就让你们进去找,找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塌鼻子”他们把车一支,每人从车上解下一把钢丝锁提着,人晃着走过来准备打架!

  和平忙拉着志东、志杰,“你们要是说没落你们房上,我们就走人。我们可不是来打架的!”

  “要打你们也打不过!滚蛋吧!”“塌鼻子”挥挥手。

  “你***滚蛋!”志东真是忍不下这口气,两个眼睛直冒火。志杰也在边上耿耿脖子,要不是和平揪着,这哥儿俩准会上去动手打架。

  “都给我一边儿去!”老门房冲出院门。他看了一眼志东、志杰,“有完没完?非让我到学校去告你们是怎么着?赶紧走!”他又一指“塌鼻子”“你们也一样!为了鸽子没有一天不打架的!”

  “塌鼻子”他们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临走还用手指着和平、志东和志杰,“你们丫的等着!哪天我非把你们的鸽子给抄了不可!”

  恨得小哥儿几个要发疯!最可气的是“塌鼻子”他们当中还有小义子!他上小学时和志东一班,过去常来找志东玩儿,上中学也和志东、和平一个年级。这会儿见着志东、和平跟不认识一样。你说他算哪庙的和尚?即不住在60号大院,又不是“革军”、“革干”子弟,成天泡在60号大院给“塌鼻子”他们当“碎催”、狗腿子。他跟着“塌鼻子”他们走时,还假惺惺地说便宜话,“你们该知趣!别硬充好汉!”

  从60号大院回来的路上,志东、志杰哥儿俩气得鼓鼓的,要把忠平他们和豁子胡同的哥们儿招来和“塌鼻子”他们叉架。和平在一边苦劝,“就一只‘点子’,值不当的!事儿闹大了,就养不成鸽子了!”

  他们又一起大骂了一通小义子,说他是一只哈巴狗,“塌鼻子”让他吃屎,他保准说是蜜麻花。在过两年能长个大毛尾巴!裤子里都搁不住,最后顺裤腿儿掉出来。别人还以为有只猫钻了进去。说到开心处,小哥儿几个又乐起来。

  第二天中午,和平、志东、志杰正在院子里,忽听“呜”的一声响,好像有个东西落在院墙下。跟着一只秃尾巴大洋楼鸽飞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飞走了。和平跑到院墙下一看,掉下来的东西是一大把鸽子尾巴上的羽毛和一把插在上面的鸽子哨!这可真是一把少见的好哨,一行三个大哨,两边个带五个小哨。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十三眼”嘛?它可以说是最响亮的鸽子哨!和平把那把尾巴顺手扔到院墙外,跑去给志东、志杰看哨。三个孩子都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冲”他们的鸽子。

  “冲”鸽子就是拿着自己的鸽子到别人养鸽子的房下边去扔。据说可以把别人的鸽子带跑。是否可以带走别人的鸽子和平他们没见过,但这种做法具有极大的挑衅性!刚才那个“冲”鸽子的人肯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使劲一扔鸽子,鸽子哨把尾巴上的羽毛都带下来,一起掉在志东、志杰他们院子里。你说他“冲”鸽子,为什么还给自己的鸽子带哨?不知道!大概是犯狂吧?

  三个小子刚要商量怎么办?墙头上已爬上了人,又是60号大院的“塌鼻子”他们,还有小义子。真是冤家路窄!刚才就是他们60号大院的两个小子跑这儿“冲”鸽子,一见丢了哨,忙跑回去把“塌鼻子”招来。志东一见他们,顺手把哨子放到自己口袋里。要鸽子哨?没有!根本没看见!这叫一报还一报。那“塌鼻子”他们能干吗?这就要跳下墙来与和平、志东他们打!这边立刻拿出弹弓子威胁:谁敢跳下来,当时叫他脑袋开花!“大酱”一看不好,飞也似地跑出大门,到对门忠平他们那儿搬救兵。

  和平有点儿焦虑。怕打架?这还是其次的。这要在这儿打起来以后肯定别想养鸽子!他急中生智,“要打也别跟家门口打!”和平手执弹弓子喝道。“咱们约个地方打怎么样?!”

  “你说哪儿吧?我向毛主席保证,绝不含糊!”“塌鼻子”一听打架就来劲。

  “景山东街拐口!”“逼上梁山”了,只好如此。

  “咱这就走!谁不去谁是杂种!”60号大院的小子们纷纷跳下墙头。

  志东指着小义子切齿道:“你丫的那操性!”

  和平、志东他们一帮孩子急匆匆地冲出大院的门,正赶上忠平他们十几个也喝五吆六涌出门来,汇合在一起往景山东街跑。路过豁子胡同时,一听说要和60号大院的叉架,又一帮孩子加入进来。一下子三、四十男孩子沿马路两边往景山东街奔去!吵吵嚷嚷,手里又是砖头,又是棍子。在他们后边是更多的看热闹的孩子们,伸长脖子要看好戏。街上乱了套,大有各路好汉聚义的架势。可跃跃欲试的孩子们赶到约好打架的地点等了许久,并没有看到应战的小子们的影子。这60号大院的“革军”子弟们该不会走错了路吧?等的时间也太长了!人们又怀疑和平、志东他们“谎报军情”,急得部委大院的孩子们不断地“向毛主席保证”地起誓。又闹轰了个把钟头“联军”只好各自回家。但他们相约,如果“塌鼻子”们再敢犯嘎,就互相招呼一声,非灭了“兔崽子们”不可。

  过了一段时间街道上的孩子们终于听说,小义子下了墙头后说了一句关键的话。“他们(和平、志东)有自制手枪!真敢开枪!”这一下“塌鼻子”他们就憷了,没敢来。自制手枪?谁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明明是小义子害怕打架找的借口,可那帮家伙就顺水推舟的信。看来,越是那种咋咋唬唬的人,越没胆儿!不管怎么说,“塌鼻子”的不敢迎战大大“栽了面儿”、极其丢脸。“向毛主席保证”了都不敢来,今后怎么起头见人?街道上的孩子们自动结成统一战线,胆子壮了起来,憋着劲儿要“灭”60号大院,以解平日当“顺民”之气。60号大院还真有些“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危机,当然也就失去了街道上“霸主”的地位。

  不等街道上孩子们发难,60号大院自己就遭了大难!一天夜里,“塌鼻子”和院里为首的几个小子都被东方红中学保卫组的抓走!他们的鸽子全部被摔死在地上。和平、志东亲眼目睹这一惨状。怎么回事呀?“塌鼻子”他们是“轮奸犯”!

  那时每天晚上学校里每个班级都有“向毛主席献忠心”活动,主要是往巨大的塑料纱窗上绣毛主席像。“献忠心”要体现在课余时间干,所以都安排在下午和晚上。和平、志东住的地方离学校近,又是男孩子,时间往往安排在夜里。和平、志东尽管时常逃学,但“献忠心”不敢落空。这可是政治活动!谁敢不忠于毛主席?

  那天晚上十点多钟,和平、志东到校,学校保卫组的红卫兵就把各个教室一些参加“献忠心”的男生找去,和平、志东也在其中。保卫组的头儿向他们动员,“……今晚临时把大家招来是为了配合我们(保卫组)的一次突袭行动!反修大街60号大院里的一夥流氓地痞,自称‘老(红卫)兵’、‘顽主’,整天在街道上借养鸽子打架斗殴!严重影响社会治安!街道‘捍卫团’的同志们和学生家长反应很强烈!更为恶劣的是,他们为首的几个人,李大成(塌鼻子)、张东红等竟将邻居的少女轮奸!今晚我们就是要将他们捉拿归案,扭送司法部门……”

  接下来分配任务,一部份人跟随几个保卫组的上房压顶,更多的人跟保卫组的砸门提人!主要是造声势!大队人马立刻出发,前呼后拥足有五、六十人。

  和平、志东对这种事儿没什么兴趣,跟着起哄。他们是第一次进60号大院。当门房刚一开大门,人就涌进去!该上房的上房,砸门声响成一片!吵嚷声一阵高过一阵。和平、志东站在黑影里,看着几个保卫组的用准备好的斧子砍60号大院的鸽子笼。那可真是个巨大、结实的笼子。砍开后,人就冲进去,从鸽子窝里掏鸽子往地上狠摔!不一会儿所有的鸽子都狼藉地上!那飞在天上是多么壮观的一大盘鸽子!“点子”、“铁膀”、“两头乌”、“白羽翅”、……现在都在地上七扭八歪地一动不动!一个保卫组的用个口袋把死鸽子装进去。“明儿咱们吃鸽子肉!”

  大人们的质问、申辨,半大小子们的高声叫嚷、哭闹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塌鼻子”等四名“首犯”被中学保卫组的人们带了出来。和平、志东在大群的人扭着“塌鼻子”们去公安局时“开小差”悄悄回了家。几十只鸽子转眼不再存在,真可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到“塌鼻子”们的下场,也该有点儿“兔死狐悲”。

  秋天学校里组织和平、志东他们年级下乡“支农”割水稻,一去就是两个礼拜。下乡劳动回来,他们第一件事就是看鸽子。大鹏留下的那对蛋孵出的小鸽子崽儿已一个月大,小信鸽“斑点”开始能够上下房。鸽子笼里干乾净净,和平、志东十分满意。志杰笑眯眯地打开一个鸽子窝的门,从里面竟蹦出他们丢了的那只“点子”。

  “怎么回事?”和平、志东十分惊异。

  “你们回来的前一天下午,我飞鸽子。咱们街面上的养鸽子的都飞。等鸽子落下时,有只“点子”跟着咱们的鸽子落在房上,我一看就是咱们丢的那只!它一落下就从房脊上直接飞到窝里!我估计一会儿准得有人来要鸽子,立刻叫“大酱”把“点子”藏在他家里。你猜来要鸽子的是谁?小义子他弟弟!我当时就把他给轰走了!”志杰兴高采烈,“这叫物归原主!”

  小义子就住在60号大院附近,没想到那时“塌鼻子”他们逮了“点子”给了他!这王八蛋!现在没“塌鼻子”给他撑腰,下乡劳动时见到和平、志东都点头哈腰的,也不管人家是否愿意理他。

  第二天上午,小义子竟也找上门来要鸽子。他苦着脸承认这“点子”是“塌鼻子”给他的。但这只公“点子”正和他的一只母“点子”配着对儿,他想要这对“点子”下的蛋趴小鸽子。

  “你不知道这是我们的鸽子吗?!”志东说。“还有脸来要鸽子呢!不打你丫的一顿就不错了!想起你丫的就生气!‘塌鼻子’给你鸽子,你就要?你不想想咱们两家这么近,它一开膀还不飞回来?”

  小义子低着头,“那不是‘塌鼻子’白给的吗?我没想着给这‘点子’开膀,我弟弟不懂事给开了膀!……”

  “我看你弟弟比你懂事!志杰一说这鸽子是我们原来养的,他就回去了。像你这么赖皮赖脸的!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当时你就该把我们的鸽子给送回来!你现在去叫‘塌鼻子’去吧!‘天有不测风云’!他现在栽了!你***傻眼了吧?”和平讥笑他。

  “我现在用钱买还不行吗?”小义子都快哭了。“我那母‘点子’正跟它配着呢!快下蛋了!我出三块,不!出四块怎么样?”

  “走吧你!”志东喝道。“老子不缺这几块钱!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鸽子!”

  小义子转身出去,擦着眼泪。

  志东愣了半天。“算了!咱们就把这‘点子’给小义子丫的得了!”

  “凭什么?!”志杰当时就要跳起来。“瞧(小义子)丫的那操性!(鸽子)给谁也不能给他呀!***!他是人嘛?哈巴狗!他现在活该倒霉!”

  “不不不!他是‘犯了错误则要求该正’(毛主席语录)的王八蛋!”和平插话。“给他(鸽子)得了!咱们得行得仗义,得饶人处且饶人。”

  既然哥哥、和平都要“宽宏大量”,志杰只好撅个嘴不说话,可别想让他给小义子送鸽子。志东只好叫“大酱”跑一趟,给小义子传话。“我们哥们儿从来都不念旧恶!从来都是那么仗义。拿鸽子去吧!”

  深秋,和平、志东收到大鹏发自内蒙古的信。他说他现在养了几只野鸽子。鸽子窝就钉在集体户做饭灶间的窗户上。现在内蒙古天气已经下了好几场雪,气温常零下二十度。在屯子里养鸽子从来不用喂,都自己飞到地里、场院上找食吃!可是飞不起来。你一轰,他们就不知道飞到哪儿落着去了。它们想落哪儿就落哪儿。大鹏准备以后从北京带好的小洋“斑点”来养。他认为在农村养出来的信鸽一定更能撒远,因为它们知道怎么在地里找食吃,而城里的鸽子不会!最后他问:“趴出的那窝‘斑点’怎么样了?”

  和平、志东写了回信。他们告诉大鹏,趴出来的小信鸽“斑点”长得非常好!是白沙眼,十分骨力!它们已满天乱飞。再过些日子,他们就准备把小“斑点”拿到鸽子市放飞。以后还要撒颐和园、香山、八达岭!……

  他们不无遗憾地说,大鹏在天津放飞的两只“斑点”只回来一只。虽然大鹏的弟弟早已写信告诉此事,他们还是写了又写,使劲地安慰自己的朋友。

  他们还讲了“塌鼻子”们的噩运。“……鸽子都被摔死,叫学校保卫组的捡回去吃了肉!60号院里,连同‘塌鼻子’,共被抓了四个人,说他们是轮奸犯!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被他们玩儿了的那个女的就住他们院儿,其实是个‘圈子’(意思是女流氓)!公安分局把60号大院的四个小子放出来后,他们都走后门当了兵!……那些鸽子死的好惨!”

  信的末尾没忘了说到小义子。“……他虽然前一阵子不仁不义,我们还是把‘点子’给了他。我们硬是不给他,他一点辙也没有。那真是看鸽子的面子!因为它正跟小义子的一只母‘点子’配着对儿。说来也怪!等这‘点子’和配对儿的下了蛋,它还是常常飞回来。有时还带着它的母‘点子’一起来。我们看见了就把它们再轰回去。这对鸽子总在我们这儿和小义子那儿飞来飞去。就像我们最早养的‘紫半截’和‘臊哥儿’,总在故宫和我们这儿飞来飞去一样!……”

    六九年初特别冷,寒流不断,连降大雪。公园湖面上的冰结了两尺多厚,地上冻出的一道道裂缝又宽又长。四合院内,高高低低的房檐挂下一串串冰绺子,家家户户的窗玻璃上结满厚厚的窗花;枣树疙里疙瘩的树杈孤零零地指着灰色的天空,在寒气中慢慢摇动,“呜呜”地做着哨响。冬季的狂风把北京刮得光秃秃,乾巴巴!地上时而卷起阵阵尘土。一个真正的数九严冬。

  有时会有几天回暖。风息了,朝阳处的积雪化出片片的湿润,太阳暖融融。孩子们又爬上房四下张望,都是白雪覆盖的屋顶,阳光是这样的强烈,天是这样的蓝!该飞鸽子呀!晴空中怎能没有鸽群?可和平、志东他们却不太情愿放出他们的鸽子。房上都是雪,鸽子会不会把羽毛弄湿冻坏?然而笼子里的鸽子闹翻天!特别是那四只小信鸽“斑点”,它们总是打闹个不停。把喝水罐打翻,使劲地啄最底层的、吓得“嘎嘎”大叫的母鸡。“斑点”们用爪子扒着笼子拼命地扇动着翅膀!看着它们的主人。好吧!既然这么向往蓝天,请吧!

  只要一打开笼子门,四只“斑点”立刻飞出来,连房都不沾,直接插向空中。两只“小嘴点子”也快步走出鸽子笼,轻盈地飞上房檐,在雪中跳着,煽动着翅膀来到房脊,向四下看看,一下子腾空而起,紧紧追赶四只“斑点”。两只野搂鸽最后飞起来,加入“斑点”和“小嘴点子”的行列。小“斑点”们在天上不断翻滚着打着“滚翅”,象是浑身有无穷尽的体力和精力!“小嘴点子”在野搂鸽的带领下,稳稳地向高处盘旋。“斑点”们闹够了,又猛飞几下紧紧跟上。

  四下里养鸽子的孩子们纷纷响应。韩家兄弟的洋“斑点”、洋“楼鸽”们争先恐后地飞起,跃上蓝天,一下就是十几只!六孩儿的鸽子都是“点子”,呼啦啦一大片;大鹏的弟弟那边也飞起五只信鸽“斑点”;连小义子的四只“点子”也飞了起来。鸽子们纷纷飞起!有的鸽子还挂着响亮的鸽子哨。它们在街道上空比翼高飞,越聚越多,形成一个庞大的鸽阵,不断地上升、上升!不一会儿,人们只能看见高空中一大片隐约的小黑点儿,但数把嘹亮的鸽哨仍响彻在晴空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和平、志东和志杰的脖子都仰得酸溜溜;各个鸽子笼下,所有为鸽子骄傲的孩子们的脖子也都酸溜溜。等呀等!鸽子们终于尽了兴,精疲力竭地归巢。和平、志东他们忙往鸽子笼中撒玉米,放上清水,那对老野鸽子和“小嘴点子”乖乖地飞到笼中休息。可那四只“斑点”只顾在房上打闹!弄得身上湿淋淋,才飞进鸽子笼吃些玉米,你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它们又飞到房上的雪中乱趟。比顽皮的孩子还任性。鸽子的小主人们急不得,恼不得,耐着性子一遍遍地招呼着鸽子。你有千条妙计,它们有一定之规,不到天快黑了,就是不进窝。

  刮五、六级西北风的日子里,小“斑点”们也毫不在乎地冲出鸽子笼。它们先顺着风,箭一样地指向东南,低空掠过无数的屋顶。你也不知道它们飞到哪里?孩子们心慌,冒着刺骨的寒风爬上房张望。这才看见几个小黑点儿,正从东南方向艰难地慢慢地顶风飞回来。满以为它们会落在房上,不想再被风刮得透不过气来。没想到它们刚到院子的上空,立刻转身展翅,又一次箭一样的向着东南冲去!它们喜欢弄险,不然就不是信鸽。你看,韩家兄弟也正站在房上,骂他们那些狂风中不肯落房的“斑点”们。孩子们在房上都冻得要死,用嘴使劲呵着冻得象胡萝卜一样的手,脚象猫咬,脸象小刀割。

  孩子们爱看鸽子的晨飞。静静的清晨,城市还未真正醒来,吵人的麻雀在房檐下、树枝上挤成一个疙瘩,朝霞已向你展视新的一天的开始。小子们轻轻地打开鸽子笼的门,再把每个窝的门打开。所有的鸽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站在窝外边,屁股冲外的地一起拉屎。啊!真舒服!抖抖毛,再伸伸腰。

  飞!先是最小、最闹的两只信鸽“斑点”跃出门去,随着翅膀煽动的声音,急不可待地飞上天空。接着是大一点的“斑点”紧随其后。“小嘴点子”只是飞到了房上,用嘴挠身上的痒痒,两只野搂鸽又回到窝中“呜呜”叫着,抱怨主人们总拿走它们刚刚下的蛋,徒劳地到处找,用嘴到处翻。和平毫不客气地把它们抓出来扔向空中。志东拿起拴着红布条的杆子轻轻一晃,“小嘴点子”也“哒哒哒”地飞了起来。

  “斑点”们先得撒欢儿。它们的“滚翅”打得又惊又险!而且是四只鸽子同时在空中翻滚。这是鸽子们最拿手的“自由体操”。撒够了欢儿,它们便密密地排成整齐的小阵盘旋,翅膀只是轻轻地抖动,发出与晨风碰撞的轻微的“刷刷”的声音。多么美妙的音乐!孩子们最爱听。“小嘴点子”和野搂鸽和在一起飞。它们不太愿意使劲地追“斑点”们,只喜欢四平八稳地在空中散步。但你得承认它们飞的姿态很美。

  小信鸽们一边飞,一边东张西望。孩子们可以看见它们的头扭来扭去,象是很不耐烦。是的!它们内心有着冲动,要奋飞!要挑战!放飞的时候,它们会告诉你这种感受。从期望的手中飞起,在你头上盘个一圈、半圈,辨别好方向,就用最大的速度飞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孩子们知道它们在奋力。飞的时候,“斑点”的翅膀急速地煽动,收紧翅膀后有一个短暂的停滞,让流线型的身体在空中有一个充份的滑动,即而翅膀又是有力的一次拨动,真是空中的长跑运动员,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连贯,优美,富有弹性。

  小“斑点”们最初的放飞当然都是从鸽子市开始。和平、志东和志杰悄悄从书包里拿出小信鸽们,一解开手绢,它们就引人注目地腾空而起。看着鸽子向着家的方向远去,周围的人们凑过来不断询问,“是洋‘斑点’吧?”“能撒多远?”“多大的鸽子?”小子们很是骄傲。“撒起来看!想撒多远,就撒多远!”

  小信鸽们从八宝山飞回来,从石景山飞回来,从香山飞回来,从小汤山飞回来,从妙峰山飞回来,……越撒越远!和平、志东他们带鸽子撒远成为一项苦活儿。他们的交通工具仅仅是自行车,骑车去妙峰山来回要一百多里。孩子们讲话,“骑车骑的屁眼儿都酸了!”一大清早出门,经过好几个钟头的没命狂蹬才到达目的地。擦一把汗,马上从书包里掏出“斑点”攥在手里,拿出红小豆倒在手心上,从水壶里往水碗儿里倒水,让它们吃喝。鸽子吃饱喝足,脖子一探一探,歪着头使劲看。那意思是说,来吧!放飞吧!小菜一碟!解开手绢,看着它们远去,小子们叹口气。回家还有七、八十里地,再远怎么办?

  韩家兄弟也放飞鸽子。他爸爸是客车餐车上的大师傅,跑京沪线。他们放飞鸽子极容易,火车开到哪儿,喂饱了鸽子,往天上一扔就行。听说他们最宝贝的那窝黑“斑点”,公的已撒过天津!母的不行,一年前被志杰打伤过翅膀,虽然后来又能飞了,但飞行速度慢了许多,没长劲,一直不敢放飞。韩家兄弟的那只黑“斑点”从天津回来时,他们全院大呼小叫,兴奋不已。说是三个多钟头就飞回来!以后他们还要将它撒沧州,距北京四百里。

  借他们的光,撒鸽子不行吗?不费什么事儿。没想过。还真有些不放心!两边的孩子们毕竟有过不愉快。平时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铁林有时看见和平、志东他在房上,主动过来搭句话,他们这边是爱答不理。那次和平、志东他们因为鸽子哨差点儿在这儿和60号大院的打起来。铁林、铁江就在房上站着看,也不过来帮腔。住得这么近,也不懂得“唇亡齿寒”。(待续)
  

发布时间:2007/2/8 7:2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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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好鸟
1楼
好文章
2016/1/26 23: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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