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妻子单位分给我们一套两居室的宿舍,这在当时是一项令人羡慕的待遇。
宿舍在一幢临街的三层楼上,楼前是一条刚修建的,市内最宽的东西马路。右手边是一条通往市中心的,最繁华的南北商业街。站在宿舍的阳台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景一览无余。于是,我们离开了大家庭,带着刚会走路的女儿,搬进了新居,开始了我们小家庭的独立生活。
我们的宿舍楼是一幢平顶建筑,一楼是办公室和单位的营业用房,二、三楼是宿舍。我们往在二楼,三楼上面是宽阔平坦的大平台,四周是一米来高的围墙,右边是县地方工业局的办公大楼,一幢六层的平顶建筑。每当我站在顶层平台上向四周眺望时,总感到这里是极好的养鸽的场所,于是,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很快在宿舍楼顶层的平台上,搭起了一座精巧的鸽舍,开始养鸽。
我并没有养过鸽,但我有位最要好同学家中养着鸽。上学时,我必从他家门前走,来来去去总在他家息脚,耳濡目染,学到了许多养鸽的经验,也产生了养鸽的兴趣。但苦于居住条件不行,养鸽的愿望一直不能实现。自从我搬进新居,产生了养鸽的想法后,他非常支持,答应全力帮助我。他也多次称赞我的居往环境十分便于养鸽,并为我出谋划策提供种鸽,修建鸽舍。就这样,我养起了鸽来。
鸽有多种用途,主要用于肉食、体育竞翔和观赏。而我对识别信鸽品种好坏的水平还跟不上,所以饲养的品种较杂,主要是以观赏为主。
初养时,同学和朋友送给我四对鸽。我将它们的翅用胶布缠上,让他们在舍内产卵、孵化。产了两窝幼鸽后,方才解开翅膀。因为没产卵孵化幼鸽时,一旦放飞,它便飞回原来的家。只有孵化了幼鸽后,它恋幼鸽,才能在我这儿安家.两个月后,幼鸽出窝飞翔了,自己认识鸽舍,飞进飞出无须关照.于是,先解开一对种鸽的翅膀,看它们是否飞回原来的家.然后再逐步解开其它种鸽的翅.起初,种鸽、幼鸽只在平台走动,偶而飞上邻近的地工局大楼平台上,再俯冲下来.几天后,便在宿舍楼周围的上空盘旋飞翔.再后来,飞翔的距离和范围越来越大.看着它们自由飞翔,尤其认识自已的新窝,不再飞回老家时,我心头的高兴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鸽繁殖很快,每窝一般产2蛋,每年可产6-8窝,平均相隔40-50天产一窝.因此,几个月后,我的鸽群已经发展成100多只.鸽类是雌雄终生配对,若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很久以后才接受新的配偶。雌鸽在夜间孵卵,雄鸽在白天孵卵。孵化期18到19天。所有鸽类都能以“鸽乳”喂哺幼雏。雄鸽和雌鸽都能在嗉囊内制造鸽乳,是喂养雏鸽的特殊养料,色微黄、营养丰富。雏鸽出壳后,由亲鸽口对口轮流哺乳,幼雏将喙伸入亲鸟喉中去获得鸽乳。两周后,幼鸽就能自已觅食。一个月后,幼鸽便能出窝飞翔。鸽又开始产卵孵化。那时没有专门的鸽饲料买,我主要喂它麦子、稻子和玉米。饲料来源紧张,因是计划经济时期,没有粮食市场,只能靠农村的朋友帮忙买一些。因此鸽不能多养,一直控制在100多只。于是,逐步淘汰那些品种不好的品种。或送朋友,作肉鸽买到市场,兑换饲料,以鸽养鸽。
那时期,每天一下班,首要的事就是上平台看鸽、喂鸽。一见我出现,鸽群纷纷俯冲下来,憩在我肩上、臂上、头上、手心上。围着我不停地“咕咕咕”叫着,等着我喂食。我使劲地将饲料抛撒出去,鸽群“扑扑扑”地飞过去,欢快地一边觅食,一边点着头,“咕咕”叫着。于是,工作中的烦恼和疲劳一扫而光。看着它们站立时的挺拔姿势,炯炯眼神,颈羽上反射的金属光泽,以及行走时的昂首阔步,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鸽群并不满足于我定时喂食,有时成群地飞往农村的田野里觅食。农民们在播种时,种子浸过农药,因此鸽子觅食后就会中毒死亡。而中毒的鸽子决不会死在外边,它一定拼命挣扎着飞回来,死在鸽舍边。一次下班回来,看到平台上到处是鸽子的尸体,我一下子楞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悲痛之余,将死鸽一只只拾起来,埋在楼后的花坛上。为此,我难过了好几天。妻子骂我说,可能我父母死了也不会这样伤心。可她哪能理解我对鸽的感情呢?
养鸽三年后的一个冬天早晨,我起床后去平台喂鸽,发现通往平台的门锁被撬了。我赶景奔到平台一看,鸽舍门锁也被撬了,一只鸽子不见,几只将出壳的乳鸽死在窝内,还有没有孵出的白色鸽蛋静静地躺着。我又一下楞了,头一晕,几乎跌倒在平台上。我知道,鸽舍被人偷了。我静静地坐在鸽舍门前,默默地抽着烟,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半天,从远处的天空飞来两只黑色的鸽子,直俯冲下来,围着我“咕咕”叫着,飞到我肩头,用嘴啄食着我的泪水,仿佛在安慰着我。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为此,我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
后来陆续又飞回了几只鸽子,但我已心灰意冷。不多时,我单位又分给一间更好些的宿舍,我们又搬家了,而新宿舍再没有条件养鸽了。从此,养鸽的生涯结束了。
我的鸽舍还静静地留在那平台上。每当我经过那儿,都不由仰头看它一眼,眼前的天空,仿佛飞翔着我的鸽群,心头涌起一阵惆怅。难忘那养鸽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