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二）大闹鸽市
“真的想做只鸽子，想飞哪飞哪，自由！”亮子扶着水塔顶上的栏杆，头发被风吹得飘在眉毛上很不听话的样子。
“这鸽子咱周日卖了还是自己养着？”小强欣赏亮子的一切，但是就是不喜欢他不现实的幻想。
“就拿鸽市看看，不卖，自己养着。”亮子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卖拿去干嘛？谝（方言，有炫耀的意思）你有个好鸽子？”小强眨巴着眼睛问到。
“光咱觉得好也不行，看看到底人家行家觉得咋样。”亮子微微一笑好像城府好深的样子。
两人把鸽子装进军用书包，只有鸽子脑袋露出来透气，然后把鸽套整理好就一起下去了。两人的家距离不远，但是亮子住5楼顶层，鸽子窝就在楼顶上，是砖头石棉瓦破铁丝网糊的。小强家住一楼，是过去苏联专家援建的房子，一共三层带隔热层，他家住一楼，但是屋子后面的自行车棚夹着一小块地方，有1.5米宽的过道，从小强屋子窗户爬出去就是他的院子，也养了几只鸽子，那里是他的天堂。
“鸽子先放你家吧，周日去鸽市方便。”小强在回家的路上说。
“放你那里，我打算让它配你那个江苏母。”亮子说到，“出的小鸽子咱俩轮流一人一窝，明年咱也参加市里的比赛，鸽子足环我已经让老六帮咱买了，走，现在去老六那让他看看这个鸽子。”
老六是亮子楼上的邻居，二十多岁刚进厂当工人，也在楼顶养鸽子，飞起来有50多个很好看。说起来老六还是亮子和小强养鸽子的入门师傅，从抓鸽子到孵蛋到训练家飞都是一点点手把手教的，暑假的时候小哥俩基本上都是天天泡在酷热的楼顶看鸽子，胳膊晒的和老六抽的邙山牌香烟一样黑。
“这是哪里弄的鸽子？”老六握着北京雄眼睛瞪得像个铃铛。
“今天刚在水塔上收的，这不抓来给你看看，腿上的皮都还带血呢！”亮子盯着老六的表情边说边观察，他想读懂老六对这个鸽子真实的评价。
“盖了这么多章肯定是好鸽子吧？”小强直接问，他还是觉得老六懂得多。
“嗯，这个嘛……”老六面对着身边这两个身高已经快赶上自己但是年龄只有十三四岁的学生欲言又止。“现在也有很多章是假的，北京咋能放广州那么大老远了，只有江苏上海才放两千公里。”老六恢复了一些平静，年龄的优势出来了。大家叫他老六，其实也只有二十多岁，接他老爹的班进厂当工人没几年，家里排行第六，所以邻居们都叫老六。
“那周日拿鸽市卖了，换点粮食钱。”亮子不太信任老六，觉得他滑头，之前有次在水塔收的一个武汉过路鸽就被他拿走说丢了。
“快回家吃饭吧，天都黑了两人，走了啊，周天鸽市见。”小强催着走，两人转身下楼。
“卖多少钱打算？”老六在身后问。
“不知道，谁给得高卖谁。”亮子没声好气的头也没回，拉着小强就下楼了。
“肯定是好鸽子，你看他的眼神。”小强不服气地在亮子耳边说。
“咱觉得好就行了，不能全信他的，武汉鸽都让他弄没了。”亮子悻悻地说。
“要是让我知道老六骗咱我敢怼他你信不信？”小强脖子有点顶了。
“一个鸽子不值当的，小心你哥皮带又抽你”亮子笑着说。小强家里有个哥哥，在外打架回家还抽小强，远近闻名的混子，最近两年也接班进厂了，还谈了个对象，有点人样了，但是对小强还是下手狠。
“现在谁抽谁还不一定呢！”小强嘟噜了一句。可能是被哥哥打惯了，小强在学校打架下手狠得厉害，尤其是有人欺负亮子的时候。
一转眼到了周日，一大早小强就抓上鸽子来叫亮子出门去鸽市。鸽市在河边一个小道上，大家都是骑着自行车，后面架子上夹个笼子，来到地方车子一支，点上烟就开始吹牛。亮子和小强就骑了一辆车，亮子个子低坐在前杠上，后面架子上夹着竹子和尼龙绳编的折叠笼，里面就带了北京雄一个。这个笼子也是亮子小强合伙买的，三元钱，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
“呦，这个鸽子漂亮啊！”有个大叔走过来，伸手抓过鸽子端详着，很快旁边就围了一堆人，“好些章啊！”“哪的足环？”“啥时候逮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要多少钱？”有个戴眼镜的问到，“你给多少？”亮子不露声色的看着他说。“啥时候逮的？”眼镜继续问，“三天前飞我家窗户上逮的。”小强抢着说，他怕亮子说出水塔的秘密。“小兔崽子你骗谁？这鸽子能飞你家窗户被你逮着？”旁边一个叼着烟光头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再给我带个把试试？”小强有点急了，他可不怕，他拿打气筒砸过高他一头的混家。亮子拉了一下小强，“刚才有人给我出50我没卖！”亮子卖了个关子，“50？”眼睛男摇摇头，“鸽子是好，太贵了！”旁边人都说贵，平时一个过路鸽才3元左右，“50我都不卖，要卖早卖了”亮子大声说。
正热闹着，走过来三个人挤开人堆，中间是个穿夹克牛仔裤的矮个子，两边一胖一瘦晃悠着过来拿过鸽子递给牛仔裤，“这特么不是我的北京雄吗？”牛仔裤叫道，“你们咋逮我的鸽子？”
“啥是你的鸽子？明明是过路鸽，前几天飞我家刚逮的！”小强一听就急了。
“小唧吧孩儿你说啥？”胖子一手就过来抓小强衣服领子，亮子赶紧抱住两人胳膊，“别急别急，仔细看看，肯定弄错了，真是我们抓的。”
“把我鸽子拿过来，”小强指着瘦子叫道，瘦子见状赶紧把鸽子递给牛仔裤，“大哥你仔细看，这就是你的鸽子！”
“别吵，好好说嘛，”“说不清楚到底谁的鸽子，”“这俩小孩不是偷的吧？”人群里七嘴八舌乱聒噪着。
“这样吧，”牛仔裤点上一根长把希尔顿，“这鸽子是我上个月在北京高价买的，前几天不知道咋回事没影了，要是真是你们抓住的，我也不说啥了，给你们三元饲料钱，你们也不亏。”
“啥？三元？我不卖了，把鸽子还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卖了！”小强挣开胖子就去抢鸽子，胖子见势不对一巴掌朝小强拍过去，小强躲开半个身子，耳朵被刮的生疼。亮子眼看动手了也不再啰嗦，一腿朝胖子踹去，瘦子拉过亮子就是一拳，瞬间四人扭打在一起。别看亮子小强年龄小，实战经验可不少，从四年级俩人开始好，三年来从来都是有难同当，对方一时也不占上风，这时牛仔裤拿着鸽子就想走，小强红了眼哪能放他，看看胖子力气大摆脱不开，眼睛一瞟捡起地上半截砖头抡起来砸向胖子，“哎呦！”胖子捂头蹲下，小强紧赶一步朝着牛仔裤就砸，“草泥马的！”牛仔裤应声倒地，手一松，北京雄噗噗愣愣飞出手心，朝天飞去，大伙看着牛仔裤脑门上的血，再瞅瞅天，都傻眼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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