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雄狮发威震茶楼

　　茶楼里，人们仍然围着笼中的东北王，认真地观察着这对天价的小生灵。

　　小掌柜的蹲在笼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对显然有些惊恐的东北王。

　　大家虽然无语，但是能想象得出，大家一定都在想着同样的一个问题，怀疑这对东北王的真伪。大概唯有邰子和大家想的不是同一个问题，他紧皱双眉，他在深层次地思索着。好一会儿，他突然对老戏说：“我想来想去，老戏你可真能耐。”

　　“我能耐啥？”邰子突如其来的问话，老戏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邰子。

　　邰子接着说：“你能预感到林伯会去展会，而且让你说中了，老钱果然在展会上碰到了林伯，而且老钱和林伯相遇又是如此的奇巧，有点像谁有意安排的。”

　　听了邰子的话，老戏显得异常地镇定，他笑了，但却没有接邰子的话题，而是话题一转说：“邰子不说我还忘了，你们说如果没有我的一个电话，老钱就不会去展会，不去展会也就遇不见林伯，遇不见林伯也就得不到林伯的东北王了，所以，老钱得到东北王我是功不可没的，我想老钱是不会亏了我的。”

　　钱串子听罢笑了，他拍了拍老戏，大方地说：“明天去我那儿，抓一对像样的种鸽。”

　　老戏满意地连连点头：“钱老板像样的种鸽肯定错不了，我就知道钱老板不能让我白忙活。”

　　邰子仍然在思索中摇了摇头，话里有话地对老戏说：“老戏，你小子道眼子是真多呀，戏演得非常出色，可是，我必须提醒你老戏，可得把握着点，别玩过了。”

　　老戏是真的没听懂邰子的话，还是装作没听懂邰子的话，只有他本人心里清楚。好像他为将得到钱串子的一对优良品种的种鸽而兴奋，因此他说：“邰子夸我道眼子多，为朋友嘛，就得开动脑筋，多替朋友想问题。看看老钱为了林伯的东北王着魔了，咱不能看着，咱得帮忙想办法，让钱老板如愿以偿，咱也算尽到了做朋友的一份心了。事实上，我也没白帮钱老板，好人有好报，这不，钱老板答应给我一对像样的种鸽，我家现在正缺好的种鸽呢！”

　　桥梁听了邰子和老戏的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顺手抓过了老七扔在桌上的香烟，没滋没味地抽了起来，锁紧了眉头，他在思索，桥梁平时不抽烟。

　　老刁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一边喝着早已经凉了的茶，一边思索着。

　　小老孙则指着笼中的东北王说：“我看这个雌比那个雄好！”

　　老七则反驳说：“我看还是那个雄比雌好！”

　　“我看都一般，咋也不值50万！”花脸看了半天，扔了一句话后回座位上喝茶去了。

　　老七看了看老四问：“算你5万你要不？”

　　老四笑了：“白给我我要。”

　　听了大家的话，钱串子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一边喝茶一边像似自言自语：“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

　　老杜真能捧臭脚：“我看这对鸽子50万太值了，那个德国的大玩家德格里出10万美金买林伯的一只鸽子，林伯都没卖。”

　　“就是！”老戏接过老杜的话茬说，“谁听过林伯往外卖鸽子了，林伯从来不卖鸽子，这是林伯看钱老板心太诚了，所以送给钱老板一对。”

　　“对！”老杜接着说，“林伯的东北王有价吗？无价！”

　　马乐宝嘴里还仍然喷着酒气：“50万……50万说值也值，说不值就不值，分在谁手里，到老钱手里就……就值，老钱有钱，有……有花不完的钱，50万……50万对老钱，那是毛毛雨，如果……如果在街边烧烤店，就……就不值，只值20元，烧烤的价。”

　　小掌柜的一直蹲在鸽笼前，新奇地看着笼中物，不由得自言自语：“值50万？一对鸽子干嘛值这么多钱？50万能买下咱一个屯子呀！”

　　“你懂个屁！”钱串子斥责着小掌柜的，“少见多怪！”

　　桥梁仍然在思索，他显然是在思索着刚才邰子说的话，他的心里在不住地告诫自己，事情不会像邰子想的那样复杂、那样坏。他在思索中按灭了手里的烟屁股，脸色越来越难看，桥梁终究是经过高等教育的，有城府，把想到的埋在了心里，他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可以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不可以当什么人说。因此他没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而是端起了茶杯，继续若有所思地喝着杯中茶。杯中茶喝干了，他冲着仍然蹲在鸽笼前的小掌柜的喊：“小掌柜的，上茶！”

　　小掌柜的听到桥梁的喊声，急忙起身，由于起身过急，抬起的肩膀一下子撞到了摆放着东北王的桌沿上，桌子被突然撞翻了，装有东北王的鸽笼侧翻到了桌下。

　　钱串子看到自己的东北王翻到了地上，顿时勃然大怒，他红着眼，不由分说抬手狠狠地抽在了小掌柜的脸上：“你他妈瞎呀！”

　　小掌柜的抬起头瞪着愤怒的眼睛看着钱串子。

　　钱串子看到小掌柜的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更急了：“我操！你他妈找揍是吧！”

　　钱串了说着抡起了膀子，再次向小掌柜的脸抽去，然而，有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突然伸了过来，死死地卡住了钱串子的手。钱串子的手被卡得火辣辣的疼，疼得他不由得妈呀妈呀地叫着。

　　钱串子抬起头，迎接他的是一只愤怒的眼睛，那只眼里喷放出愤怒的目光，那目光不可抗拒，那目光让钱串子不寒而栗。

　　“二掌柜的？”钱串子的声音在颤抖。

　　三林子瞪着那只喷放着愤怒光芒的眼睛，一字一板地对钱串子说：“你向他道歉！”

　　“我向他道歉？”钱串子好像如梦初醒，“你他妈找死，是不！把手松开！”

　　“我要你向他道歉！”三林子说着铁钳般的大手再次较劲。

　　疼痛难忍的钱串子差点背过气去。

　　拍惯了马屁的老杜见状，急忙上前，想在关键时刻表现一下，他冲着三林子叫道：“你他妈敢跟老钱动粗，你找死呀！”

　　老杜说着冲上前抬手向三林子的面部打去，三林子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老杜的手，然后同样一较劲，疼得老杜直咧嘴。

　　三林子仍然是愤怒地说，“我一条烂命，一文钱不值，如果你们再敢反抗，我就用我这条烂命换你们两条命，你们信不？”

　　三林子的话果然奏效，钱串子和老杜真的没敢动弹。

　　三林子突然发威，震撼了整个茶楼，茶楼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一旁的亮子先是愣了，当他缓过神来时，发现他的老大和老杜被三林子掐得直跺脚，便不顾一切地边骂边冲了上去，要和三林子拼命。可是没等亮子靠近，三林子抬脚就将亮子踹倒在地。亮子的小体格哪架得住三林子的一脚猛踹，他顿时躺在地上疼得打滚。

　　瞬间发生的情形，在场人先是目瞪口呆，当人们缓过神来时，大多数人心中暗喜，心里话这几年把钱串子狂得都装不下他了，这回活该栽在二掌柜的手里了。

　　三林子仍然一目圆睁：“你必须道歉！不然我会杀了你们！”

　　老戏不敢凑前，在外围舞舞炸炸地叫着：“二掌柜的，你小子胆肥了，你敢跟钱老板撒野，你是活到时候了！”

　　此时的邰子表现得异常冷静，他上前语气平和地冲三林子说：“三林子，你把手松开。”

　　“对！”老戏仍然在外围喊着，“邰子，你让他撒手，快让他撒手！”

　　三林子似乎没听见邰子的话，仍然对钱串子严厉地命令道：“我再最后说一遍，你现在必须向小掌柜的道歉，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信不？”

　　“三林子，你松手！”邰子的话变得严厉了。

　　三林子仍然没有理会邰子，继续对钱串子说：“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道歉！”

　　老四是吃过见过的，杀杀砍砍的事他经历得多了，可是，今天突然出现的场面，他都有些目瞪口呆了。当他反应过来时，他最想看到的是鸽界大名鼎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钱串子向一个又瘸又瞎的流浪汉道歉，他想让钱串子在众人面前难堪。于是，他凑火说：“老钱，道歉吧，你跟二掌柜的换命不划算！”

　　老七也看热闹不怕事大：“老钱，好汉不吃眼前亏，道歉吧！”

　　老四提高了嗓门冲钱串子喊：“老钱，道歉吧，二掌柜的光脚还怕你穿鞋的！”

　　老七也说：“是呀，老钱道歉吧，我一看二掌柜的就是个狠人。”

　　而桥梁、老刁和花脸他们则品着钱串子花钱提供给他们的上好明前茶，没有多语，静观事态的发展。

　　茶楼深处的青衣老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其实，此时邰子的想法和老四、老七的想法一样，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的茶楼里，他可能更会凑火，可是，这件事终归是发生在他的茶楼里，所以，他能做的只能是有意地拖延一下时间，让钱串子和老杜多难堪一会儿。

　　好像三林子的双手再次地较劲了，疼得钱串子和老杜直蹦跶。

　　可能是老杜疼得受不了了，他咧着嘴央求着钱串子：“钱兄，你快道歉吧！快呀！”

　　此时疼痛难忍的钱串子真的想就范，可是，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钱串子啊，他怎么能向一个流浪汉妥协呢？如果妥协，他以后没脸见人了，在鸽友们面前就抬不起头了。此时，他找到一个既保全住自己的面子，还能解除疼痛的办法，最终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邰子身上。他忍着疼痛对邰子说：“邰子，二掌柜的是你的人，你都看见了，咱哥们处这么多年了，你看着办吧！”

　　邰子觉得到时候了，他上前冲三林子严厉地说：“你把手撒开！”

　　小掌柜的害怕三林子把事情闹大：“三哥，听邰哥的，你快撒手吧！”

　　三林子瞪着那只血红的眼，问钱串子：“我问你，今天你能道歉不？”

　　邰子有些急了，一边上前扒三林子的手，一边说：“快松手！快松手！我说话不好使咋的？”

　　无奈的三林子终于撒开了手，他在离开前，认认真真地给钱串子和老杜留下了一句话：你们会后悔的！

　　三林子闪身进了后屋，老杜一蹦多高地冲着后屋叫道：“二掌柜的，我老杜怕过谁！吓唬谁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陪着你！”

　　老四嘴快：“老杜，孩子死了来奶了，刚才看看你那熊样吧！”

　　钱串子一脸的哭相，活动着疼痛的手腕子，有些不满地对邰子说：“邰子，自打你开这个茶楼，我老钱没少捧你吧，这是啥事呀？二掌柜的是你的人，你看着办吧！”

　　老四倒是社会人，社会人有时更讲理，他问钱串子：“你让邰子咋办？大家都看着呢，是你先动手打的小掌柜的，你是一点理都没有啊！”

　　钱串子不想跟老四分辩，仍然冲着邰子说：“你说我能咽下这口气不？”

　　老七对钱串子说：“这事你怪不着人家邰子，要不叫邰子，你和老杜的手腕子现在可能都断了。”

　　邰子笑了，笑得很过意不去，他冲钱串子和老杜说：“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我向你们道歉啦！”

　　“啥？”钱串子给脸上鼻梁，“道歉就完了？”

　　邰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面目表情十分的平静：“钱兄，你还有什么要求？”

　　钱串子想了想说：“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二掌柜的了！”

　　听了钱串子的话，邰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年他与三林子亲如兄弟，三林子虽然一身的残疾，但是他做事认真，而且对他忠心耿耿，邰子就是放弃茶楼也不能舍弃三林子。邰子精明，他想了想对钱串子说：“这事好办，一会儿我就打发他走。”

　　钱串子听了，点头说：“邰子，咱可是好哥们儿，以后再让我看见他，我是不会蹬你这茶楼半步，咱们哥们儿可就做不成了。”

　　“放心吧！”邰子似乎很轻松，“一会儿我就让他在你的眼皮底下走，让你亲眼看见他走。”

　　老杜叉着腰说：“对，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老四信以为真了：“不讲道理呀，人家二掌柜的错在哪儿了，凭什么让人家走？”

　　老七也说；“老钱，你有点过了，太过了！你打狗是不是还得看看主人呢！”

　　半天没说话的桥梁说话了：“二掌柜的平日里跟大家处得挺好的，真要是走了，我还挺想他呢，再想个别的处理办法吧。”

　　老刁说：“老钱，我看这事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还有人说：“要不，邰子和二掌柜的说说，出来给老钱道歉几句，给老钱找个面，就算过去了，还是留下二掌柜的吧。”

　　“可能吗？二掌柜的还要求老钱给他道歉呢！”

　　“就是，再把二掌柜的惹翻了，还不一定出啥事呢！”

　　“二掌柜的给老钱道歉几句？咋想出来的呢？”

　　“就是，刚才二掌柜的临走不是还跟老钱和老杜说，你们会后悔的，这话里有话呀！”

　　……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纷纷。

　　邰子听了大家的话，十分爽快地说：“只要老钱高兴，我立马让二掌柜的走。”

　　老杜听了邰子的话，得意地说：“对，让他立马消失！”

　　邰子话题一转又说：“二掌柜的啥人，这么多年只有我最了解他，他的腿是咋瘸的、眼是咋瞎的我就不说了，说了让人害怕，刚才老七说二掌柜的是狠人，这话说对了，他这个人说了就能做出来，刚才他演的那出，挺吓人吧？”

　　老四接过邰子的话茬说：“我老四啥没见过，刚才给我都吓够呛！”

　　老七说：“刚才这小子真急了！”

　　老刁说：“这小子急眼时挺吓人哪！”

　　马乐宝说：“真挺吓人，把我酒劲都吓醒了。”

　　邰子觉得话唠到这个份上了，钱串子就不应该给脸不要脸了，所以，他说：“二掌柜的给脸不要脸，得罪了老钱和老杜，既然老钱和老杜不想再看见二掌柜的，一会必须让他走，别因为一个打工的伤了咱们哥们的和气。不过，我担心会出现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钱串子听出了邰子的意思，虽然心里胆突的，嘴上却不能软，不然在鸽友面前丢面子：“邰子你啥意思？吓唬我呗？”

　　邰子笑了：“如果钱兄认为我是吓唬你，我立马让二掌柜的走人，行了吧？”

　　“慢！”老戏忙打圆场说，“我看算了，邰子也是替钱兄和老杜着想，别因为这点事再闹出别的事来，不值！”

　　老杜有点害怕了，他想了想说：“其实，二掌柜的走不走无所谓，我看应该让小掌柜的走，都是他惹的祸。”

　　钱串子急忙借此找台阶下，话题一转说：“东北王不是多少钱的事，我是走遍天下才得到的，这小掌柜的毛毛楞楞地就给撞翻了，我这心呐……”

　　“要谁不心疼啊！”老杜捧臭脚说，同时也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老四说：“你们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小掌柜的又不是故意的。”

　　老杜真的是给脸不要鼻子，拣软的掐：“让小掌柜的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见他。”

　　邰子说：“在座的都知道，这小掌柜的压根就不是我的人，他是对面面馆的伙计，他还是个孩子，他到这儿只是凑热闹，他喜欢鸽子，愿意听大家侃大山，他和二掌柜的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老戏说：“以后别让他来，就得了！”

　　钱串子说：“对面面馆的？急眼我把面馆买下来，让他滚！滚得远好！”

　　“小掌柜的又不是故意的，干嘛要撵他走啊？”

　　“就是，小掌柜的人挺好的，挺会来事的。”

　　“他还是个孩子，不是欺负人吗！”

　　“走就走吧，不然老钱和老杜没有台阶下。”

　　“对，让他俩找个台阶下吧！”

　　……

　　大家七嘴八舌。

　　茶楼深处，那个青衣老者仍然在悠然自得地品着茶，好像茶楼里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相关。

　　夜，深了，古城一片宁静。

　　侃鸽楼里却是热闹非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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