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借风铃响,朝夕声不休。”曾经盘旋在北京上空的鸽群,伴随着悦耳的哨音,已经时移俗易了。北京城青砖灰瓦都不知换了几茬儿,生活方式在转变,现如今北京上空别说是鸽哨,就是鸽子都少见了。“文”字制哨名家张宝桐带着徒弟们坚守这块阵地,延续这门手艺,让哨音唱下去。
张宝桐在自家的露台拾掇出个地方养家鸽,他对记者说,鸽子一开始带哨会不习惯,得经过训练。记者 纪敬 摄
八旗子弟“玩”出技艺
鸽哨不是天生的玩物,曾经也被“委以重任”。北宋年间,宋军在六盘山下与夏国军队相遇,夏军显出败退之势,宋军拼命追击,一直追到谷地。宋军瞧见地上有几个奇怪的盒子,里面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觉得非常奇怪,忍不住打开盒子看一下。想不到里面一下子飞出一群带哨的鸽子,冲飞上天空来回盘旋。响亮的鸽哨声音传开,招来了大批西夏军队,宋军大败。张宝桐对记者说,西夏时鸽哨在古代战争中作为军队进攻的信号,与当下把玩的鸽哨不尽相同。
时至南宋,鸽哨已经在市井间流传,范成大有诗:“巷南敲板报残更,街北弹丝行诵经。已被两人惊梦醒,谁家风鸽斗鸣铃。”看来鸽哨非北京土生土长,也在江南风行。光绪年间成书的《燕京岁时记》中就有了北京鸽哨的发展状况,对鸽哨的分类和称谓有所介绍,那时的北京鸽哨品种繁多,宫、商、角、徵、羽五音皆备。这也是目前有关北京鸽哨最早的文献。
很多民间技艺在古都北京得到提升、完善和传播。“尤其到了清朝,清政府为八旗子弟供应钱粮,他们饱食定居,对于许多娱乐玩好,器用设备不断研究制作,工艺精良,像蛐蛐罐、蛐蛐葫芦、鼻烟壶等都发展到顶峰了。”张宝桐说,“其他地区的鸽哨,在外观和声音上都停滞不前了。”现在北京玩鸽子的少了,有些不养鸽子的人倒愿意收藏鸽哨,找张宝桐做哨的多以收藏为主。
黄褐色的是刷笼罩漆的葫芦类的鸽哨,皆为张宝桐和徒弟制作。 记者 纪敬 摄
唯有“文”字有传人
当年北京的制哨名家都要在鸽哨上刻上印记,就像写书法的落款印章。清代时做鸽哨的“老四家”为惠、永、兴、鸣,民国时做鸽哨的“小四家”为永、祥、文、鸿。张宝桐便是“文”字陶佐文的传承人,因与陶佐文是邻居,从小就跟着陶老学习制哨。“文”字鸽哨做功最细,其形状处理上也有独到之处,比如哨口上成流线型,整体圆润丰满,可减少空气阻力。更有全竹葫芦是别人难以模仿的。而今64岁的张宝桐早有了自己的徒弟,“一般学习制作鸽哨要是心灵手巧,有2至3年就能出师了。”张宝桐说,“这制哨八大家只有‘文’字有传人,现在市场上多是杂牌子,不能称得上传统的北京鸽哨。” “文”字作北京鸽哨今年4月刚刚上报申请非遗,已经初审合格。张宝桐将北京鸽哨这门技艺传承下来,所制鸽哨已经镌有“桐”字,有了自己的品牌。
鸽哨佩带在鸽子尾巴上,在空中飞翔时,用风的力量形成一种悦耳的声音。传统的北京鸽哨分为四大类,葫芦类、联筒类、星排类,星眼类。不同的类别发音也不相同,葫芦类的发音比较雄厚,联筒类的发音清脆,星眼类的发音尖爽……鸽哨的制作大概要经过设计、选材、下料、剜制、劈剥、打磨、粘合、刻款、髹漆等十余道工序。以前,粘接要用鱼膘,粘接非常牢固。漆要用大漆,主要是笼罩漆(就是刷鸟笼子的漆)和黑漆两种。鸽哨虽小,但工艺要求极高。“给鸽哨刷漆,除了怕雨淋,也是起到遮瑕的作用。”张宝桐说,“收藏家都要‘白茬儿’,就是不刷漆的,从选好料到精雕细致都能显出来。”鸽哨定价主要看“音”,音就是上面的星眼,50元一个“音”。
葫芦类鸽哨宜烫花,即在葫芦上烧炙花纹,也叫“火绘”。 记者 纪敬 摄
年轻人对鸽哨缺乏感性认识
张宝桐对记者讲,百年来鸽哨形状相对固定了,要符合过去的章法才能叫传统的北京鸽哨,要有所突破只能在材料上下功夫。选料多用竹子和葫芦,也有用核桃壳、白果壳、荔枝壳等,选料虽有不同,但是不能乱了章法。
鸽群盘旋回转,受风及飞翔角度的影响,哨音就有强弱轻重的变化。鸽群向左向右轮番回旋时,哨音的变化更为明显,各哨齐鸣,交响变奏。而今,已经没有独门大院适合养鸽子,养鸽子的少了,挂哨的自然就少了,楼房养鸽子难以形成规模,鸽哨面临失传的危险。张宝桐说:“没有养家鸽的社会氛围,年轻人对鸽哨缺乏感性的认识,只能在影视剧里听音看影了。”
最近,张宝桐在自家的露台拾掇出个地方养家鸽,又要在小院里筹备制作鸽哨的工作室,有这样的便利条件正好留住鸽哨高低悠扬的声音。他的徒弟将跟随东城区民间艺术家协会组织去内蒙做非遗展览,师徒几人忙得不亦乐乎。张宝桐的徒弟吴海泉说:“不能让北京鸽哨断了,传承制作鸽哨的技艺就像种葫芦,今年种得果实留着籽,明年接茬种,这不是养家糊口的营生。”
像鸽哨这样的非遗,凝集过去时的精神价值和趣味,记录人们文化生活演变的痕迹,如今已经成为锦上添花的技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环境中,这些物什才是活的。为留住即将消失的活态文化,非遗手艺人在不停地打磨这历史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