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轰隆”一声爆炸的巨响,黄褐色的烟雾漫天卷起。一只羽毛翯白的信鸽,从哨所的岩石上扑棱棱飞起,朝着远方的天际翱翔而去,留下一阵长长的悠扬鸽哨……
12年前,二级军士长王晶亮从繁华的城市军营调到这座荒凉偏僻的山沟营区。老政委领着他来到陈列地雷爆破器材的库房,王晶亮端详着这些黄灿灿、亮闪闪的金属,一丝惋惜又在心头泛起:这么好的炸药地雷,一把火烧掉有些可惜啊!老政委语重心长地说:“废旧弹药、危爆器材销毁的意义想必你也熟记在心。你的职责,就是如何稳妥、高效、安全地做好!”
王晶亮天生爱动脑筋。在军校学习时,他是全队仅有的4名优秀学员之一;分到部队,他用短短的时间就熟练掌握了一整套汽车修理技能,熟练驾驶4种机械车辆;在地爆站,他与战友们研制的防坦克地雷拆分系统在全军推广,并获军队科技进步二等奖;他发明的跳雷导爆索分离法和水雷野外烧毁法,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原先的火工品烧毁炉是个体型庞大笨重的大家伙,况且要有牵引车拖挂,能否将它变成一个身材轻巧、易于机动的新型器械,以适应销毁的需求?在几代人的努力下,烧毁炉几次瘦身健体,逐渐变得招人喜爱。然而,仍显笨重复杂的传送装置,却在车载搬动、运转输送时不尽如人意。这一天,站长找到王晶亮,将改进传送装置的任务交给了他:“小王,不要怨我鞭打快牛,半个月之内完成任务,总部的专家要前来鉴定哩!”站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清晨摸黑起床,深夜两点才能睡觉。干到第5天,王晶亮在车边丈量尺寸的时候,一脚踏空,咕噜咕噜跌到了沟里,把腰摔伤了。这一伤不要紧,不能开车了!开车,是调试传送装置运转的重要一环。晚上,王晶亮躺在床上拨通了妻子的电话:“高燕呀,传送带改进到了关键当口,不料我的腰摔伤了,你收拾收拾过来开车吧!”妻子的驾驶技术不错,完全可担当这个任务。于是,经过上级批准,试制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娘子军”。丈夫试验时她开车、打下手;闲暇时她就买菜、做饭、送饭。每当丈夫和战友们吃着她做的香喷喷的饭菜,浑身的疲劳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2
危爆器材销毁,是一个高强度、高危险、高污染的工作。它程序复杂,大到一枚火箭弹,小到一枚几毫米长的地雷引信火帽,至少要经过检测、搬运、分装等9道程序,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不可想象的后果。想想看啊,大个头的火箭爆破器500多公斤,小个头的引信香烟般大小,它们的经络你必须能精确地析理,它们的脾性你必须详细地掌握,它们的构造你必须了然于胸。
王晶亮做到了这一点。
黄褐色的烟雾一阵阵在空中弥漫,震耳的爆响不绝于耳。王晶亮和他的战友们正在山坳里销毁一批废旧火箭爆破器材。正当作业即将结束时,一个低沉的爆炸声使在场的官兵心都提了起来。王晶亮心中打了一个激灵:一个高亢激扬的合唱中突然响起一个低八度的低音,凭经验,这是半爆!
器材销毁的半爆必须尽快排除,以防酿成事故。而排除的唯一方式就是近前观察,弄清原因,除此之外,别无二法!
王晶亮让大家靠后,自己穿上防爆服,待浓烟散尽后,小心地靠近了销毁坑。仔细一看,只见一条闪着亮光的爆炸带正在乱石间费劲地燃烧,时断时续。王晶亮小心地移开乱石,续上自带的纸屑,爆炸带的燃烧速度瞬间加快起来。就在王晶亮跃进掩护坑的刹那间,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来了。
战友们呼喊着他的名字,一齐奔上前去,幸好,王晶亮只是手臂被碎弹片擦破了一块皮。
王晶亮性格率直,心思细腻。他爱把那些“半爆”的弹药称为个性古怪的“战友”—不爽快、吞吞吐吐、不够朋友;把那些根本不爆的弹药当成有自闭症的“闷葫芦”—不声不响,半天不说一句话儿……
这年夏季的大规模销毁行动,王晶亮就遇上了这样一个拒爆的“闷葫芦”。
一连串的爆响戛然而止—销毁弹药中遇到了“拒爆”弹,如果不及时排除,就有可能引起连环爆炸。而要想排除,谈何容易—爆炸产生的震动,常使销毁坑坍塌,严实地盖住了引爆不明的待爆弹药。
王晶亮就有这个胆。他换上笨重的排雷服,一步步爬到销毁坑边,从容镇静地轻轻把浮土拂去。当他凑上前轻轻把最后一层浮土吹去的时候,“拒爆”的原由显露出来:原来,由于连续的剧烈震动,雷管的线头产生脱落。
排除故障后,他重新进行设置,装药、布置程序。一系列麻利干净的动作,1个多小时的紧张操作,终于,危险品成功引爆。
3
近20余年的检测、销毁、处理废旧弹药生涯,荣誉无数,奖章缀身。王晶亮还缺什么?
只有在深夜躺在床上,听着山溪间此起彼伏的蛙鸣和窗外秋虫的窸窣,他才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缺的是生活的安逸、家庭的温润和夫妻的团聚啊!
长期从事与炸药打交道的高危行业,使妻子高燕终日提心吊胆,焦虑、失眠、心悸……销毁现场严禁携带手机、对讲机,王晶亮不能及时地把平安的讯息传达给妻子。一次,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鸽子衔信报平安”的故事,不禁心中一动:每次在完成销毁任务后,放一只经过训练的信鸽,回到数百里外的妻子身边,捎去平安信儿,不也挺好吗?
说做就做。买鸽子、看工具书、训练。很快,第一只信鸽拖着悠扬的鸽哨,将平安与祝福衔给了翘首以待的妻子。
随着这位年轻士官技能含金量的增加,一些让人心动的诱惑也随之而来。王晶亮的三期士官任职期满,上级决定让他续签四期。正在这时,泰安一名老板登门造访:“王班长,到我们公司干吧!暂定月薪四千,以后视情而涨。家属给安排工作,咋样?”说完,一双热切的眼睛期待地盯着他。
期待的目光非常熟悉—前些日子,王晶亮在回营房的路上遇到一辆“趴窝”的大吊车,这名老板连同司机、维修工人撅着屁股,累得汗流浃背也没修好。王晶亮见状,说声“我来看看”就跳上了驾驶室。打火、引擎、调试,尔后下车用嘴吸了下排气管,几分钟过去,他跳下车,对老板说:“好了,让司机开吧!”
老板牢牢地记住了王晶亮:“咱们后会有期!”今天,老板前来践约了。
面对老板热切的目光,王晶亮的话语让人动容:“谢谢你的真心相邀。人人都有一个梦。当兵之初,我的梦想是到部队能吃上大米、馒头;现在,我的梦想是把我学的技术全部用在实现部队的强军目标上!”